第二六章 红蓼寂（2）

    谢瑾回到松渊小筑时，沈荨果然依言在屋里等着他。

    她迎上来时，谢瑾略后退两步，避开她递来的手，歉然：我先去洗洗。

    沈荨也闻到了他上明显的脂粉香味，心知肚明地笑了笑，打趣：谢将军这么急什么？洗了罪证就一清白了么？

    谢瑾瞅着她：我没什么，你知宣王的，不说他府的侍女，就是他自己，上的脂粉香也是常年不散。

    沈荨笑睨他一，你敢编派宣王的不是，明儿我就去告你的状老实代，今儿王府歌女不，舞姬媚不媚？

    谢瑾见她浑不在意的模样，一面解上外袍的衣扣，一面故意：自是的。

    沈荨脸上笑意一收，狠狠瞪着他，作势过来掐他，好啊，你还真敢去看啊？我问你，你有没有让人儿占了便宜？

    当然没有，谢瑾暗笑，捉住她的手：你不兴？

    沈荨挟酸带醋地说：我兴，怎么就不兴了？我告诉你，再有次，我就

    谢瑾问：就怎么？

    就军不，家法置！军我不得主，莫非家里还不了主了？沈荨半真半假地板了脸，将他一推，快去洗吧，熏死我了。

    谢瑾角一丝笑再也藏不住，大步去了净室。

    他沐浴完换了衣裳来时，沈荨正坐在外间一张桌前，提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谢瑾上前一看，见她写了一串的人名，几个人名还有不少墨，不由问：这是写的什么？

    沈荨瞄了他一，拿笔把那几个人名抹了，不什么，就猜猜谜。

    谢瑾一笑，猜是谁盗了兵文书？

    你觉得可能是谁？沈荨搁了笔，朝他倾过来，别说你心里没想过。

    我是想过，但实在是毫无绪。把寄云关的布防图偷了给西凉，不外想趁机把西境军兵权拿过来，谢瑾揭开灯罩，将那张纸放在烛火上烧掉，啧啧叹，只是这人是谁委实难猜，我只知不是我。

    沈荨手肘支在颌上，若有所思地说：武国公、宣平侯、庆侯都有这个可能至于宣王

    她瞄了谢瑾一，谢瑾摇：武国公暂且不提，这位倒真是一直觊觎着西境军的统辖权，宣平侯本掌着京畿附近的十六万重兵，我觉得可能不大，宣王我不好说，就算我替他担保了你也不见得信我，但是庆侯可以排除在外，海禁开了，海盗倭寇猖獗，他们父女在南边守得焦烂额的，怕没有心力来这事。

    难说他想丢南边的摊换个位置，   沈荨笑：我单上写了太后和沈渊，你为什么不排除他们？

    谢瑾到一边倒了茶，端着茶盏坐过来，也笑：正要说呢沈渊掌着西境军，布防图就在他手里，就算他要通敌也犯不着去兵偷，太后娘娘也没有理由去这事，除非

    除非什么？

    谢瑾凝视着她，慢慢：除非这两个人有一个，想借这个事，钓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来。

    沈荨不说话了，轻叹一声，神颇有些懊恼。她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很可能自己心急之了圈，但万一不是呢？

    她陷沉思，许久忽闻烛台上烛火哔哱一声爆开，她蹙眉抬起来，才发现对面的谢瑾一直在观察着自己。

    谢瑾见她目迷惘，伸手过来将她的手握住。

    阿荨，他低声问：你到底在查什么？你和太后，和沈渊之间，究竟在博弈什么？或者这其还有皇上？

    沈荨垂，避开他的目光。

    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为什么要瞒着我？谢瑾目光闪动，轻喃：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沈荨仍是没说话。

    你别这么固执，谢瑾继续劝：你有没有想过，旁观者清，而你因为在局，又或者因关心则，所以难免会有看不透也想不明的时候？

    沈荨将手从他掌心挣脱，抬眸迎住他的目光，我说过，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谢瑾注视着她的睛。

    沈荨：我不需要你帮，这些事你别掺和来。

    谢瑾眸掠过一丝失望之，笑了一笑，：我明白了。

    他站起来，语气有几丝落寞，这事可能牵涉到你们沈家辛秘，你不信任我也难怪这的确是个难解的局，我本不该问，以后也不问了。

    沈荨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只听着他的脚步声绕过屏风，去了床边。

    她笔直地坐在窗，夜风刮得窗砰砰作响，呆了一会儿，她方起去关窗，却见西厢房廊的圃迎风晃着一溜儿的红蓼，晚秋时节，倒垂的穗上红已谢，结了密密实实的果实，那果实本也是红的，此际在廊灯的映照是幽暗的绛紫，细的叶在夜风不断摇曳，仿若一刻就要被折断。

    她想起三年前的初秋，她离开上京前往西境，祖父一路送她到郊外的澐渡，渡就生有一大片的红蓼，一簇簇的红在风里翻着轻浪，沈老爷拄着拐杖，喃喃：五年前我在这里送走你爹娘，他们再未回来，可这红蓼一年年的，还是一般的茂盛，哎，秋波红蓼，夕照青芜岸，若有一日

    沈荨问：若有一日什么？

    罢了，沈老爷摇，你看这红蓼，有无，随都可生，截取一枝条随便埋在土里，都能来，只因它生命力悍，不论外和环境如何变化，始终持本心。

    我明白了。她笑，牵了拜别祖父，上了渡船。

    沈荨轻叹一声，关了窗，熄灯烛，轻轻走到里间。

    谢瑾侧躺在床帐，面对着墙，也不知睡没睡着。她揭开被，挨着床沿躺，睁着睛听那窗外呼啸而过的桀桀风声。

    谢瑾翻了个，手臂围上来，把她往自己怀里了。

    沈荨笑：怎么？不生气了？

    谢瑾叹：我能生什么气？你有你的立场和苦衷，又怪不得你，你实在不想说就不说吧，只一条，别把我当猴耍，也别什么有害北境军的事。

    沈荨也翻过去面向他，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笑嘻嘻：要把谢将军当猴耍，我也没这个本事不是？

    谢瑾揽她，低声：行了，别贫了，快睡吧。

    次日清早谢瑾仍是寅时便起了，随着谢戟上朝去了，沈荨没去上朝，也没去校场，陪着谢夫人在正院里聊天。

    沈荨妙语如珠，从西境风讲到军趣事，直把谢夫人说的喜笑颜开，一直等谢戟朝回来，她才辞了公婆去了淡雪阁。

    谢夫人瞧谢戟一脸沉的模样，忍不住骂：谁又碍着你了？

    谢戟一面换衣裳，一面：今儿皇上上了朝，就说要缩减军费，西境线如今暂且平稳，要撤回四万兵到寄云关的梧州垦荒屯田。

    谢夫人愣了一愣，忙问，那北境军呢？

    谢戟摇，北境军倒是暂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