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心悦君兮君不知

    香港生活节奏快，一般商至迟初四也会开门营业，何况油尖旺这样的繁华盛境。这一大清早街上便是来来往往的人，细看倒多是社会打扮的古惑仔，正走街串巷地给地盘的商送金桔。小店便是小弟们去，大主顾则是有些脸的大底人亲自去。大东这边，今天最忙的便是世英和咖喱了。其它细节人手一早安排好了，倒是大东突然叫住文蕙，让她给叶斐也送一盆金桔去。

    咦？文蕙笑得一脸暧昧，嘴上却用满是疑惑的语气问，Faye   嘅店又不在我哋地盘上，解东哥你要她送一盆呀？

    大东横了她一：不过一盆，认识一场，送个彩有乜唔妥？

    那梗系冇任何唔妥！文蕙故作恍然大悟，却翻了翻枝叶上挂着的福字卡片，又，呀，卡片上嘅字还是手写喔？我记得其它嘅都系打印嘅字呢！

    这有乜稀奇！大东皱眉，那卡片上的恭喜发财四字的确是他亲笔写的，他嫌自己的字不好看，写了七八张，才挑这一张挂上，不过是打印卡片刚好用完了。

    文蕙闻言撇嘴，拉语调一本正经地：东哥呀，依家仲未年节。甫一开年就讲瞎话，唔好吧？

    大东被她噎的一滞，只得气哼哼地走了。

    叶斐这边，除了文蕙送来的，倒还收到了另一盆金桔，让她颇有些乎意料。原是送金桔来的那人，竟是甜品店开业前要讹她搬运费的那个染黄发的小青年，这次见叶斐，说话举止客客气气的。叶斐现在是知始末了，原来这个叫鬼王的年轻古惑仔是洪兴社的人，他跟的那位什么尖沙咀太哥便是蒋天生的直系属。想起那时蒋天生怎么一个电话给他们惊得汗如雨，叶斐虽然面上不显，心里暗搓搓地还真忍不住有幸灾乐祸。

    除了收金桔，叶斐倒也准备了一盆漂亮的蝴蝶兰送去拳馆给庄亚琳。后者最近一直在疗养院陪她生病的男朋友，但如何庄亚琳不愿多说，叶斐也没有刨问底。

    初四这天，除了店铺开业，最重要的活动便是接神。李家农场的辈邀了叶斐过去，她上午将甜品店大致安排妥当，赶慢赶，总算在午饭前到了农场。甫一面，她便收了一大堆红包这是粤地习俗，只要没结婚的，见了面便可得一封利是，数目都不大，只图个络意。李家的几个小辈，午吃罢饭，便带叶斐去看隔大埔林村的许愿树。

    这株说是生了300年的樟树，有四人合抱之，在天后庙沐浴香火，传闻很是灵验。年节里来求福许愿的人络绎不绝。这许愿的形式更是有趣，要将许愿人的姓名与愿望写在黄纸上，先焚香拜祭，再将张天师画像与许愿黄纸一并装在宝牒，之后再用红绳把宝牒与一个新鲜橙系在一起，最后将之投掷到树枝上。若树枝将这宝牒橙勾住了，便是橙了，愿望就能实现。叶斐取了黄纸，提笔许久：自己有什么愿望呢？她想了想，现在的生活如此充实愉快，她想不还有什么可求的。

    惟一件事叶斐希望，无论耀扬此时何地都能平安顺遂、康泰喜乐

    见这愿望稳稳地挂在了树梢，叶斐叹了气。她来港快一年，便是耀扬音信全无快一年。她心里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惆怅的现实或许她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耀扬了她只能希望他过得好。只能如此了。

    此时惦念着耀扬的并不只是叶斐，还有大东。他正坐在钵兰街一栋层的办公室里，桌上一个彩灯摆件，正是年宵市里那个狗狗的玩。

    玩是他后来派人特意寻来的，他看着那闪烁的彩灯字，回忆逛市那天自己的心不仅是这么一个小玩，那晚的他脑海里冒许多想法，他想给她买心、为她折桃，所有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他都想给她。

    可她是雷耀扬的女人。

    初见叶斐的时候，大东就暗叹这姑娘明丽不可方。之后几次匆匆接，他愈发好奇她是怎样一个人，能让向来薄寡义的奔雷虎如此看重，放心把地产写在她名。是以悄悄地观察她，远远地看着，却没想到，看着看着，自己竟对她着了迷。着迷她什么呢？是她上那经年累月教养熏就的亲舒气质，还是被滋养的无忧无虑？亦或是那些极可的反差：家里能随便给她一大笔钱来港开店，却不甚讲究吃穿用度，举止随和；明明是个混血国人，却又会煲汤又会烧菜，农活也不喊苦不喊累；以为她是耀扬的女人，必然不是省油的灯，却又如此纯良，甚至时不时懵懵懂懂的

    那天文蕙问他，是不是对叶斐有意思，他没回答。可大东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自己：他这回可能、也许、大概、似乎是栽了。

    只是，虽然耀扬现在跑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但到底都是东英的人，一个字的老表，自己若去追求叶斐，算不算勾义嫂呢？

    这可是十分严重的原则问题。梁东升无比纠结。

    就这么纠结到正月十五也过完了，还是没有绪，大东的力却不得不放在另一桩事上他的拜门大佬龙住院了。

    东英在上任龙骆正武的时代，除了五虎，还有四杰的荣衔，只因后来灵封了自己的十个徒弟为十杰，东英里便渐渐不再提四杰这从前的说法了。而骆正武时代的这四位大佬，病逝一个、仇杀殒命一个、狱熬死在里面的又一个，硕果仅存的便是龙。

    龙是全港九搞产业天皇级别的人，论行业名望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唯有洪兴几年前过世的原旺角揸fit人达。当年有报纸找龙写专栏，二蚊一个字，他都懒得接。只是，江湖人也不是活在武侠小说里，一人一一壶酒就能仗剑千里独往来，凡尘俗事样样不得免。过年的时候，龙就一直闹腹痛。年后去检查，结果是肝，直径将近8厘米，已经压迫到了周围官，必须得手术。

    虽不是重病，毕竟要开刀，龙却抻着是不告诉家人。原是龙年近半百的人，成家却晚。他尺厚的案底，移不了民，便单把老婆孩去了澳洲。如今一双儿女才只是总角的年纪，若让妻回来陪床，孩谁照顾？若回不来，岂不是白白叫妻悬心。

    这里的难，大东很是清楚。他十三岁来行，龙于他，说是大佬更是师父，实是同父。因此一应住院检查、准备，大东皆是亲力亲为地奔走、衣不解带地照顾。术后三天要断，最是难熬，大东每日一早便来，陪龙聊天解闷。

    听外风(1)，洪兴最近得很。听讲蒋天生嘅亲弟弟，好像叫作蒋天养，要蒋天生让位俾他。两边开咗盘，搞乜季选，拼业绩定输赢。

    龙闻言摇：业绩有乜可拼？论银纸，香港地边个社团老大拼得过蒋天生？依我看，除非打架单挑定输赢，否则呢个蒋天养，完全冇赢蒋天生嘅可能。

    听说呢个蒋天养当年是洪兴打仔嘅招牌。龙哥你认识他吗？

    十多年前倒是见过，的确系响当当嘅铁汉。我睇，便是如今嘅洪兴太，比他那般霸气还逊一筹。说着，龙叹了气，东啊，其实呢d嘢都系虚噶。我哋行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