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好时光 - (49)疏星耿耿bi人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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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如细絮般从檐垂落,寒气浸骨。正屋,火盆红炭吱吱作响,偶有爆开的火星,在砖地上溅一瞬明亮的光。

    温钧野倚在胡凳上,整个人微斜着靠在一旁矮榻上,青袍半敞,腰间玉佩也松垮垮地斜挂着,显得有些懒散。他原是极锋利的眉目,此刻叫酒气浸了,倒显几分少年人才有的钝与温。他笑嘻嘻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燕禧,一笑便雪白的牙齿,说不上天真,却也不再那么吓人了。

    鲁庄想着三少爷这次是真的醉了。他捻着胡须,滴溜溜地转,趁打铁地劝说:“三少爷,您也不是外人,您别看她现在鹌鹑似的缩着,实则最懂冷退……若是您真看得上……便叫她跟着您服侍左右,也算是她命好。”他说得小心,话里全是虚词,可字字句句都把女儿往温钧野边推。

    燕禧低着,面庞绯红,袖角攥得死,像一朵快要被碎的山茶。

    温钧野听罢只是呵呵地笑,懒懒地看了燕禧一,那神里没有丝毫世家弟的矜持,倒像是风雪歪着脑袋的猎犬,兴致上来便咬一。他笑:“鲁庄你倒是会挑日,偏挑我醉了才来说这些。”

    说着话,他傻乎乎地笑,嘴上说着没醉,分明就是醉了,睛却依旧盯着燕禧,语气轻慢:“你家姑娘是好,模样也俊,我没说不。只是这事儿——”他打了个结,抬手扶住额角了两:“也不能就这么拍板。你也晓得,我娘、我娘那人最是讲规矩,她要是知、知我喝醉了就收人,怕是连我也得打骂一通。”

    他说得磕磕绊绊,话尾拖得很,连带着神都飘忽。

    但鲁庄却听了意思——温钧野虽未明说,但已算是松了。人心就是这样,一旦看见曙光,便立时照得通明。

    鲁庄立刻站起来,连连哈腰,声音激动得发颤:“是是是,三少爷说得对,国公夫人一向持家有,我们燕禧也是个知礼的孩,自然该先去请见国公夫人。只要夫人,那就是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他说得满脸堆笑,角眉梢都藏不住喜,话一连串“我们燕禧”“我们燕禧”,几乎把女儿拴在了温钧野的袖上。

    屋外风雨虽未尽歇,但已不像前两日那般瓢泼。路虽还泥泞,佃们日日赶工,山小已初形。鲁庄想着,不如就趁着这一日,趁温三少爷酒意未醒,赶将女儿带山去,一鼓作气成全了这门亲事。

    次日天光微亮,炭火已熄了半截。温钧野宿醉未醒,眉宇之间却有几分早的懒意。鲁庄在外徘徊片刻,才试探着走来,明里暗里促着三少爷可以考虑带着女儿山,先把人送到国公府见一面赵夫人,赵夫人满意了,便立刻收了房。

    他话说得小心翼翼,却又夹着一藏不住的得意与殷勤,那样,恨不得立刻就让女儿扶着温钧野上

    一旁的燕禧穿着一件银灰绣竹叶暗纹的小褙,绣工极细,领一圈白狐轻轻搭着。她本就得清秀,如今低眉顺地站在父亲后,双手绞着帕,脸像一团熟透了的桃,羞得几乎不敢抬

    她是知自己爹打得什么主意的,若能攀上国公府,不说是纳妾,便是个通房,也比一辈窝在庄

    鲁庄斟酌一又赔着笑脸低声:“三少爷,咱们这边是小门小,不晓得府里的规矩。您说……是不是我让燕禧先给三少请个安,磕个?也叫主母心里有个底……”

    温钧野本来半合着,听到这句,眉倏地一蹙,睁开冷冷看了他一神一瞬间恢复了他惯常的锋利,像被暴雪惊醒的狼,透着一薄凉的杀气。

    “见她什么?”他语气陡然冷了几分,嗓音略带沙哑,“她那人你也不是不知,一肚酸醋。燕禧这么乖巧,若真去了,她只怕是连正都不会看她一回,还得怪气一番。你家姑娘将来是我房里伺候的,不是给她当婢的。我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少爷,纳个妾还要她准许不成?”

    鲁庄听得温钧野酒后所言,便觉一颗心终于放了来,连连称是。

    那日午后,他便不动声地安排了车送人山,说白了,他是想趁打铁,把女儿先送山去,好趁三少那边还没起疑,先把这门亲事定了。

    而三少爷一走,府那个年轻的三少,也就更好对付了。毕竟没有男人在边护着,女人再的骨,也架不住人心冷、世态炎凉。若她识趣,自会悄悄退让,若是执意要查……天皇帝远,就别鲁庄心狠手辣,反正这年,死人不会说话。

    他才刚一安排温钧野山,南方那边便悄然给蕙宁传了话。

    蕙宁静静坐在榻上,目光如被夜风亮的灯,明灭一丝沉冷。她低声吐了气,轻轻放茶盏,神一敛,沉着冷静地:“我们也该动手了。”

    第二日午后,天光乍晴,残雪未寒料峭。蕙宁早早起,她吩咐婢仆收拾了厅堂,又亲自遣人请来了庄与几名掌事老吏。檀云与绛珠分列左右,神从容,南方在旁,持刀而立。

    鲁庄来时神尚且镇定,却也不免心疑窦横生——三少这是唱哪理说,她此刻该因着丈夫一言不发地离去而有悲凉之,怎的反而神清气朗,竟还主动召见众人?

    他目光在厅转了一圈,终还是压的不安,低作揖笑:“三少安。”

    “各位坐吧。”蕙宁盈盈一笑,神平静如,笑地开,未见任何不妥,“今日请大家来,是想与几位老先生聊一聊田庄上的诸事,权当是新岁伊始,共商来年之策。”

    此言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鲁庄咳了一声,半带试探地笑:“三少前些日不是说账上都没什么问题么?怎么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

    蕙宁轻抿茶,动作缓慢而不失优雅,随后将茶盏轻轻搁,目光自盏边抬起,眉目弯弯地扫了众人一:“前些日数日大雨,山路泥泞,人心浮动,我一时烦闷,也未细细思量,如今天晴日朗,我心里也亮堂了些,自然就想着把往年旧事再翻一翻,权当清帐理脉,洗洗尘罢了。”

    这话说得婉转,却滴不漏,既不失礼,也不怨,却隐隐透几分敲山震虎的意味。

    她顿了顿,又笑:“不过此‘家常’,非彼‘家常’。”

    正说着,南方从侧后步,手抱着几册旧账与数封卷轴,一一陈列于案之上。鲁庄角微,脸上却仍旧作镇定。

    蕙宁随手一卷田契,铺开在案上,语气不急不缓:“这一页,记的是福圣二年耕前后的田亩划界之事。上分明写着,鲁庄私调田界,将邻庄黄田一百三十亩划本庄,仍以原租税征收佃,却不府账。”

    话音刚落,檀云已领着一位老佃从垂帘后缓缓走。那人衣衫洗得发白,双膝未着地便已打颤,脸蜡黄,皱纹纵横,一看便是常年风雨打、日晒田间的老实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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