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子(H) - 分卷阅读3

    是要罚人，左思右想不是轻了就是重了，迎着众人的目光，急得俏脸飞红，此时忽听报说“陆先生来了”，立时变得垂丧气。华彤不觉好笑，咬他耳朵：“你瞧你，坏事儿还未得，倒把先生招来训你了。”沈白只将鼻尖抵在银壶里嗅了一记，撅：“小厮丫鬟们都吃得？为何偏偏我吃不得？又不准我去玩儿。”话音一落，便见人打帘来，哂：“又嚷嚷着吃什么？牙不疼了？”

    这陆先生，系北方人士，单名一个丘，无字亦无号，生得仪容俊秀，态度闲雅，因绝音律，兼通文墨，又孤自洁，很得华彤赏识，才得以寄烟雨楼。请来教导沈白读书习字，棋弹琴，业已数年。陆丘素洒脱，唯有讲学授业之时，最是严谨，又想只有沈白一个学生，恨不得将毕生所学统统传授，便益发不肯松懈半分。沈白聪颖过人，却因开蒙太晚，改不了贪玩的，或是开为了捉蝶罢课，或是夏里打盹吃了墨，或是秋时看那雨打芭蕉、闲睡鹤成了痴，又或是雪天畏寒要在熏笼上听课。这些还是好的，这沈白淘气起来，可敢在先生胡上打结生火。陆丘铁面无私，不知华彤赔了多少笑脸，说了多少好话，才免了戒尺，只罚沈白不准吃糖。一年来，于诗文上，沈白不过尔尔，唯有琴技，仿佛无师自通，很得陆丘赏识，现快过年，陆丘便赏了好些琥珀糖。未料沈白又着了风寒，既要吃药，糖便不能离，因而闹起牙疼来。沈白见陆丘来了，羞得话也说不，倒是华彤圆场：“我正问早膳用了什么，小雪团嫌羹里没虾仁，正不乐意！”陆丘笑：“鱼虾是发，哪里敢给他吃？可记得今年开时候，一颗雪团到泥地里，上撞了大包，什么都不肯吃，生怕留疤，不知的，还以为咱们濯香馆里养了个小！”沈白一听，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只埋在华彤肩窝，绵绵的控诉：“先生不疼人。”华彤呵呵一笑，哄：“可睁瞧瞧，他是疼你不疼？”沈白一听，才羞羞涩涩的掉转来，一见着掌心大的万啃塔，立时眉笑，“先生这是哪儿得来的？不是说……”未待他话完，陆丘已曲了指，在他鼻梁上一刮，：“你便是要天上星，也为你摘得，何况这个小玩意儿。”沈白一听，忙将陆丘抱住，声：“先生，我再不淘气了。”陆丘却径自摇，只抬手摸摸他：“有了这个，怕是益发淘气了才对。”

    不一时，又有一个好友过来瞧他，姓梅名修，号癯仙，朱嶷郡人士，乃华彤表亲，因早失怙恃，寄居山谷，也算与华彤有竹之。其人罗斗宿，腹藏锦绣，绝是个金榜题名的人材，却偏清狂绝俗，将那仕途经济一概抛诸脑后，只游山玩，广好友。今日谷一聚，不过是落个脚，次日便要行，故此这顿饭既是接风又是践行。走廊穿院，亭过池，梅修便听到陆丘正赞沈白的字，只径自撩帘去，朗朗笑：“只怕雪童又是练字不肯吃饭，不仔细！”果见那桌上一张泥金的红笺，上面写着一副小对，曰：门前人似雪，廊外月如霜。梅修笑：“几日不见，阿白的字倒是愈发了。”沈白本与华彤躺在榻上，一见他来，忙迎上去，仰面笑：“癯仙哥哥你可来了，我都急坏了。”梅修掐他脸上的，：“小阿白怕是等我的消寒图罢。”沈白赧然一笑，双颊两个淡淡的梨涡，又嚷嚷：“谷不兴这个，可是却有趣得很！如今都二九了，可都让我添上！”便似扭儿糖似的缠上来。梅修但觉一线淡淡香气，极清极幽，只扶了他绾发的阗青玉簪，嗔：“急甚么？手这样凉，还不穿鞋，快快回到榻上去罢。”沈白吐吐，夺了诗图来看，只见图上首行注着“城满”四字，是一九格，书着双钩空心字，各有九画，曰：前柏风送香盈室。每字上又各注着一句九九歌，沈白念了一会儿，连有趣，忙雅蒜挂书房。华彤懒洋洋唤：“雪团过来。”又拍拍布老虎。沈白嘟嘟嘴，：“别叫我雪团，分明是雪童，都叫了一年了呢！”说完方接了紫铜双环玫瑰纹手炉过来，在他边上乖乖倚了。众人闻言皆是一笑，纷纷抑扬顿挫的叫他“雪童”，倒是叫得他红了脸面。

    菀一见人齐了，遂命传膳。四人谈笑片刻，桌上已摆满各式菜肴。正一黄铜鸳鸯锅，气腾腾，香四溢。沈白馋得生唾，又向华彤央：“有鹿烤来吃很是应着雪景，只未免鲁。现是吃锅，不如搬到外，还有几枝梅可以玩赏。”陆丘笑：“雪童在屋里呆得久，去瞧瞧也委实应该，更何况也当为癯仙饯行。”梅修听了，向华彤：“对对，当我为饯行，表哥若再舞上一剑，岂非更妙？”沈白听了，喜得眉弯弯，抚掌：“好好！阿彤的剑法最妙！阿彤舞剑！”华彤却故意不理，径自喝了两酒。只见小手果真上来了衣袖，更是将眉蹙作八字，心不免一笑，便伸两指挑起沈白颚，“小雪团，你若亲我一记，我便允了你。”登时，沈白的面上便红了个透，眸圆圆亮亮，也不知是嗔是怒，只半天都说不上话来。华彤仰首饮酒，目光一寒，微哂：“脸这样薄，可怎么……”陆丘觑了沈白一，截言：“华公也未免轻薄了些。”沈白眨眨睛，懵懵懂懂的望了望两人，心想：“原也亲是亲，抱是抱的，怎的一说来，倒教人不好意思，好不奇怪！”梅修取过了朱漆描金瓜棱手炉换了沈白膝上的，同他：“看那云龙笺的小对清简得宜，莫非是你家阿彤的手笔？”沈白笑望着梅修，闪狡黠来，促狭：“正是，阿彤的句最是简练，你我都学不来呢！”华彤伸了一个懒腰，丢了一朵玫瑰酥吃了，只佯叹：“小雪团也学坏了，却不知这是谁招得他？”众人撑不住皆是一笑。

    笑谈间，陆丘向菀：“雪地里风大，教他们竖上屏风，再置上些个炉。”又对雅蒜、廉姜吩咐：“到里间取那鹤麾和披风来，记得前年有一件狐裘，约莫在那青漆空坐山图立柜里，可别冻坏了你家公。”话音一落，只听华彤懒懒：“别忘了掌灯，你家公怕黑。湖里也都上，就用那新的灯。”雅蒜、廉姜、菀一一应了去办。沈白心里一喜，搂住陆丘，撒说：“先生，到底是你最疼我。”陆丘笑：“如今大了，可别在唤小字了。”沈白乖乖颔首。梅修望着他们三个，笑着摇了摇。华彤则执着酒壶，波一横，冷笑：“我可特意吩咐给你掌灯，真是忘恩负义！”说着，屈指在沈白额前的朱砂梅印上一弹。沈白“噫”了一声，捂着已红了一块的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