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鹧鸪 - 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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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



    李重骏要回安去了,阖府有人喜有人忧。

    忧的是那些卖王府的本地人家,是走是留,全指着王爷一句话,不是背井离乡,就是丢了差事。可那些安跟来的人却是开心得不得了,在荒漠喝够了沙,这回总算可以回到那温柔富贵乡去了。

    厨房大师傅就是土生土安人,当天晚上特意了一汤锅鱼,据说只有安有,就连皇帝赏赐大臣都用这菜,寓意鱼跃龙门。

    可能是太快活了,手一抖,还多放了不少盐。

    绥绥喝了一大碗汤,又不得不喝了一大碗茶,然后就去找李重骏。

    打算和他商议自己什么时候离开。

    这戏终于要唱完了。他上就有正经妻,不再需要什么假冒伪劣的妾,大概也正迫不及待地想打发她走。

    而绥绥呢通过偷梁换和倒买倒卖,也已经攒了一笔银

    傍晚时她算清了自己的私房,除了赎的银,还足以开个小酒铺。凉州临近敦煌,酒最名,当垆卖酒,用钱生钱,再辛苦也是个久之计,不比陪着那怪脾气的人演戏多了!

    绥绥越想越喜,忙不迭到了上房,看守的小厮却说李重骏一晚上都在外书房。

    她只好走到一旁,倚在穿廊的阑上等他。

    今晚秋的一场雨。

    西北的秋雨,而不,只薄薄打了青瓦的房檐。绥绥望着夜的穿廊,从假山引来,又从月去,百转千回,仿佛一条银龙,在疏疏的木里时隐时现。银蓝的月光漫来,丝丝缕缕的冷里白雾轻轻,像行人呼的哈气,寂静又匆匆。

    她在这里住了两年,可每一次望见,都只觉得是异乡。

    她和李重骏呢,也是一样。

    了他两年的妾,倒比陌生人还不如。

    夤夜,李重骏总算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带着三分薄醉,绥绥离得老远就听见有人说着快,快来扶着!,殿小心,又看见桂树后灯影绰绰。

    她赶溜到小径旁,在他要走过来的时候迎,说,殿大喜

    李重骏很快经过她,理也不理,只有织锦袍角轻轻刮过她的脸颊。好多人看着呢,绥绥正噎气,李重骏却又停住脚步,眯了眯,侧睨她。

    绥绥眨眨,殿

    他忽然走回来,一把拽起她往院门走。

    嗳,你什么

    她吓了一,胳膊拖得生疼,差跌在地上,李重骏索把她拎起来,扛在肩上。

    绥绥,整个世界都掉了个个。她是真吓着了,不明所以,可人们都当殿酒后起兴,心照不宣地低跟在后

    等李重骏了上房,又心照不宣地关上了门,没有跟去。

    房已经生了火,湘帘放来,一去满室清香温。可绥绥昏转向,只觉得胃里汤汤翻腾,难受得

    殿!殿!她小声叫,我要吐啦!

    闭嘴!李重骏叱她。

    他咣当一声把她扔在了熏笼上,绥绥抚着心气,回过神来,只见李重骏已经坐在对面的寝床

    王爷的床和一般人不一样,台一块,连着三四级台阶,铺着湖绿地衣。他就不端不正倚在那台阶上,从袖里掏了一卷信笺。

    绥绥随即便明白了。

    虽然李重骏不说,但她早就看来了跟着到西北来的那些人,对他既是服侍,也是监视。因此,李重骏要是看什么私密的东西,也只好拿她当幌,寻个把人轰去的理由。

    绥绥也不知这些信笺都是谁给他的,反正他每次看的时候表都很凝重。这回也不例外,李重骏板着脸看完了,指间夹着信笺,靠近灯台旁烧掉了它。

    火吞没纸片,灯影颤动,他合片刻再睁开,幽幽的光映底,而那里却像结了冰。

    今天不是他双喜临门吗?

    又能回家又能娶媳妇,人生四大喜事占了两个,怎么还这么仇大恨的?

    算了,她就没见他真心笑过几次。

    俗话说,君不立危墙,绥绥预今天师不利,还是趁早开溜的好。

    没想到,李重骏也在这时看了过来。

    他随意地坐在地上,漠然盯了她一会,忽然哂笑了一声。

    过来。他懒洋洋地开了

    绥绥被笑得一,但还是凑了过去。

    大晚上的,找我有事?

    绥绥愣了一,没成想他会主动来问,略一思索,决定采用迂回的策略,先给他帽再提离开的事。

    于是谄媚笑:听说殿新禧,自然是来给殿

    李重骏淡淡瞥她一,绥绥了一瞬,看他支着一条,又忙卷起袖,握拳放到他上,见他没甚表,才轻轻捶起来,还有那个,殿如今已定了亲事,不日府就要迎来王妃娘娘,弘农杨氏的小,必是贤良淑惠,品格贵重,和殿琴瑟和鸣,天作之合

    李重骏挑了挑眉,又要生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绥绥当然是想拍,临走之前再多捞钱。

    从来房里人的首饰簪环,打发走的时候能不能带走,全在主人家一句话。李重骏这狗脾气,想从他手里得,当然得先哄顺了

    夸完了未来的王妃,似乎不大奏效,绥绥又立即调转:殿是圣天的儿,此番回去安,既是父兄弟骨团圆,又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可谓双喜临门,苦尽甘来了!

    她偷偷瞄着李重骏,渐渐切,妾殿是大好人,当年收留妾,妾激不尽。妾乡野,又没什么见识,倘若从前得罪了殿,还望殿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而今世艰难,去年北边才闹了雪灾,妾以后的日好不好过,可都指望殿开恩了

    哦?他似乎不生气了,还颇有趣味似的,把手撑着脸颊,你是想求本王?

    绥绥见有戏,睛一亮,妾

    李重骏提袍起,倚在了坐床的凭几上,懒懒:说来听听。

    绥绥满心喜,一骨碌跟着爬起来,小肚却一阵酸胀嗳呀!晚饭时喝这么多汤什么!真耽误事!

    她咬牙想凑到他跟前:妾

    话都到嘴边了,可人有三急,这个真忍不了。方才坐着还不觉得,现在每走一步都要哆嗦,像有蚂蚁爬似的。

    妾

    想

    她哭无泪,终于说,想小解

    李重骏一愣,脸都青了。

    绥绥这才想起来,他有洁癖。然后,她就被轰了上房。她知她又得罪了李重骏,当晚也没敢再回去。可没想到从此以后,她连见李重骏一面都成了件大难题。

    他实在是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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