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火

    夜风微澜，秦淮河夜之后灯绚烂。金风楼台间，女客轻执团扇，迎来送往，媚着人。

    扬扣上画舫的窗闩，回对那个手脚被缚在太师椅上的男人媚一笑。

    这可是她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百楼楼主。

    说来也奇怪，百楼十余载，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楼主的真面。

    比想象的更羸弱、更文气，而且，他本就不怎么会武功。

    不会武功，却创立了个刺客机构。

    这就很有趣了。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才肯信？椅上的男人浑染血，已然失去挣扎的能力。

    扬轻巧地笑起来，晃了晃手里的匕首。白森森的刀刃染血，一晃遍飞去几滴，落到地上，被那只嵌着明珠，绣着金线的鞋捻碎。

    扬抱着双臂看他，那双浅眸在烛火泛着危险的金光。

    因为你没说真话。

    她温声提醒，笑意，你没告诉我，百楼是如何得知猎路径，又是如何得知大理寺埋伏的消息的？

    我楼主声音里染上一层哀，我说了，是、是百楼的细啊！！！

    凄厉的惨叫倏然乍起，连船舱里的火烛都被惊得颤了颤。

    带血的刀利落地扎他的大，男人登时痛得面目扭曲。

    还不说实话？扬眨眨睛，表天真又烂漫。然握着刀柄的手却毫不留地随着问话，缓慢地转了一圈。

    男人已经痛得叫不声了，额间青暴胀，蜷缩在椅里，愤恨地瞪着扬。

    啧扬撇撇嘴，轻声：那要不要我提醒提醒楼主大人，这些年来我过的任务？

    见他低不语，扬直起来，掰着指开始数：绍兴十年，百楼刺杀朔州矿商氏，当年，尚书被此案牵扯贪污，革职放。绍兴十一年，百楼刺杀扬州首富卫氏，此案牵扯扬州一党官商勾结，数十余官员被抄家，财产收归国库。

    还有，括刺杀当朝宰相是在前，本该重兵把守的地方，那一晚，却恰好一个人都没有

    她顿了顿，转看着楼主：我竟不知，百楼与朝廷之间牵扯如此之，到沦为其刃的地步。所以

    你不解释解释么？

    扬再度俯去，伸手握住了男人上的刀柄。

    船舱里静默了片刻，浊浪浮动，舱里的烛火悠悠地晃起来。

    面前的男人低着，重重地息。

    良久，他倏尔抬，一双赤红的目死死瞪向扬，咬牙骂：贱人！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莫不是顾荇之把你了，你妄想着替他事，再回他床上去是吧？早知你这么欠，当初就该把你卖到窑里去，让你当个千人万人骑的婊唔

    没说完的话断在咙里，扬一把擒住了他的，力之大，男人的脸上即刻泛起青紫的印记。

    扬没有理会那些谩骂，兀自从怀里摸一块玉符。这是她之前杀回百楼，从报门那里找来的东西。

    男看着她手的玉块一怔，惊讶的神。

    这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满意地放开他的颌，随手那柄在他上的匕首。

    男惨叫，一颗汗珠混着半的血从脸上落。

    船舱里再度安静去，烛火摇晃，让人有一不真实的眩。

    椅上的人忽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鸷的声音回在空阔的船舱，听来让人无端惴惴。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来，猩红的布满杀意，你今日若是敢杀我，你便也离死期不远了

    扬抄起一旁八仙桌上的酒壶，行到男前，俯平视他：在说我的事之前，先说说你的事。

    森白的光一晃，那把匕首在指尖划一凌厉的弧，来到男的两之间。刀尖往里一寸，有殷红的血从男人间渗，唤来他一声惊愕的叫骂。

    扬全然不理，抬笑盈盈地看他，语气颇为诚恳地：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是不能对女说的，会非常地冒犯。

    言讫抬，一脸你是否明白的表。

    贱人！婊！欠的母狗！男惊慌失措，但依旧盯扬，一字一句威胁：你本不知自己惹了什么人。

    哦？扬挑眉，一副颇为意外的样，随即释然地笑了笑，缓慢而定地将手里那把匕首推了男的间。

    一时间，痛叫声混合着血腥味四溢。

    手里的酒壶盖儿被咬开，扬先自己喝了一，然后抬手将剩的都从男人上淋了去。

    嗯，她笑着应承，转拿来一盏灯，温声：不我惹了什么人

    我等他来找我。

    话音落，纤手一翻，一星灯从指尖落。

    *

    书省，宗案室。

    秦澍一推门，便见正厅里那个丰神俊朗的紫袍男人，神淡漠，眉锁的样。他知有人来也不抬招呼，整个一副生人勿、有话快说的姿态。

    自从上次那女刺客逃跑之后，这人就一直这么臭着张脸，连大朝会也不例外。

    哎

    秦澍叹气，默默行过去，将手里的一张请帖放到他桌上，敲了敲。

    这是里为送别北凉使臣准备的一场晚宴，届时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和皇族宗亲都要赴会，这是你的帖。

    说完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

    那只握笔的手稍微一顿，顾荇之的目光匆匆扫过面前的请帖，淡淡问了句，什么时候送请帖这事，竟然需要劳烦秦侍郎亲自上门了？

    秦澍被问得一噎。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哪是他愿意的事。

    分明是这人最近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听是礼或是鸿胪寺的人来访，便以各理由推诿不见。

    一个宴，总不至于让皇上亲自圣旨命令他去吧。

    万般不得已，只好由他，着脸来顾侍郎的霉。毕竟这事儿除他之外，也没人愿意。

    本来，一个从三品侍郎，去不去宴其实问题不大。

    但他那表妹嘉宁公主为着这事儿，已经缠着他五天了。大有一你不把他给我来，我就把你给死的气势。

    秦澍被闹得没办法，只得当了这个叛徒。

    好在顾荇之并不知这一茬。

    以他的，他只是单纯不喜那样的场合，觉得浪费时间罢了。

    顾荇之见秦澍一脸吃瘪的样，也没再说什么，默默收那份帖，继续埋写呈文，全当他不存在。

    秦澍见他这副伤难愈，见人撒气的模样了嘴角，暗暗转想遁。

    这时门外响起侍卫的脚步，听起来很是急切。

    秦侍郎！

    秦澍怔了怔，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找他找到书省来。

    卑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