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刘芬最后还是没有抢救回来。

    言辞是恨她的，那时候她发了疯似的每天都找上门闹，言父也是为了避开她才跟一辆大货车迎面撞上。

    现在她不会骂，也不会吵，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被一张白布从盖到脚。

    医生说她死了。

    周渔是她唯一的女儿，要接受她死亡的事实，还要理她的后事。

    别人家都在办升学宴，喜气盈盈，只有周家在办丧事。

    言辞看着周渔站在门给人鞠躬还礼，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周渔三天没合，丧事结束后睡了很久很久，言辞几次都以为她昏迷了，她被叫醒后茫然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翻个很快又睡着了。

    录取通知书送到家，她也没有打开看过。

    天晴了，周渔收拾刘芬的房间，枕底压着家里的银行卡和存折，写着密码的纸条上还有几句话：

    乖宝，妈拖累了你。

    如果还有辈，一定不要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太苦。

    刘芬没读过几年书，两行字写得歪歪扭扭，周渔看着纸上的铅笔字迹，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哭得那么伤心，外婆手忙脚不知所措，也哭了。

    我不应该对她发脾气，明知她病了她只是太害怕我离开她，却还对她大吼大叫。

    如果那天我没有吼她，她肯定不会喝农药。

    言辞想说这不是她的错，然而简单几个字卡在咙里，一直到她离开白城那天都没能说。

    周渔走之前，送外婆去养老院，把用习惯的东西全都带过去了，养老院住了十几个老人，周渔每次去看外婆，外婆都是笑呵呵地问她明天还来不来。

    就算是市里的学校，也没办法每周都回家。

    言辞读了大，但开学没能正常报，晚了很多天。

    周渔的专业男生偏多，班里只有六个女生，她军训第四天倒了，名字传遍整个系。

    哦，就是那个站军姿倒了的女生啊。

    不好好吃饭导致被饿，像是为了逃避军训的小心机，提到周渔，大家都是笑笑就过去了，反而对言辞的讨论一天比一天多，他因为从很远的队伍跑过来抱着倒的周渔去医务室，成了新生里的红人。

    校医说周渔贫血，让她一定要时吃饭，就算遇到再难过的事也不能这样伤。

    周渔虽然听着，但心里还在想倒后的那个梦。

    她梦到他们所有人还在那个小县城，有写不完的作业和考不完的试，日复一日，枯燥沉闷。程遇舟着一支笔轻轻戳她的后背，悄悄问她要不要逃课，她说不要，他却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跑，躲过门卫大叔，穿过一条又一条巷，跑了一片很大的橘园，他摘了一个看起来特别甜的橘剥开喂给她吃，她被酸得牙都了，他笑她嘴角有，笑得很夸张，腰都直不起来，她本来觉得他很讨厌，可看他笑成那样也忍不住笑了，他忽然凑近，很近，伸走了她嘴角的。

    他是不是也在军训？

    南京这个时候吗？

    她不知，因为她有意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也换了新号码，除了同校的言辞偶尔会见到，其他人就像是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只要学校没有重要的事，周渔半个月回去看一次外婆，室友们的聚会她也很少参加，所以关系很一般。

    周渔，商院的言辞是不是在追你？

    周渔摇摇，没有。

    他没有追你，那我就去追他了，室友笑着说，我可是提前问过你，到时候你不要说我抢你男人。

    不会，我跟他只是同学而已。

    原来你们是同学啊！室友惊讶，立地挽着周渔的手，难怪大家都说他想追你，但又追得不明显，原来只是同学，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他的事吗？他好冷，又很神秘。你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吧。

    周渔抱歉地说，我不用微信。

    你怎么这么土，大家现在都用微信，很少用QQ了，导员通知消息也都是先发在微信群里，你用手机载一个微信，我晚上教你注册。

    她只是说话直接，并没有什么恶意。

    周渔的自卑是藏在骨里的，在外人面前掩饰得很好，一个人独的时候才会来。

    她唯一保留的就是一个音乐件的账号，那里面有程遇舟给她建的歌单，她像个偷窥者，只敢在夜里登录上去看，但那个歌单再也没有更新过。

    程挽月昏迷了十八天才醒过来，转到了南京的医院，钱淑也跟着去了南京。

    程遇舟除了上课之外所有时间都在医院，程延清在北京的学校，每周末都飞南京。

    程挽月是很怕疼的人，手上破都能掉几滴泪，穿刺那么疼，大多数人都很好来，但她很难，一四五十厘米的要在她里待很久，刚开始的时候，她在病房里面哭，程家人在外面哭，后来她不哭了，程家人还是会哭，哭得比以前更难过。程延清不信佛，他去庙里烧香，跪着磕，说愿意用自己二十年的寿命换月月健康。

    她几乎每天都要血和输，手背有很多针孔，肤一片一片的淤青。

    有一次程遇舟晚上在病房睡，她突然没有心了，抢救结束后，程遇舟一冷汗，像是刚被从里捞起来。

    她开始化疗，发掉了很多。

    我还想染发呢，就是那偏蓝的紫，我喜的一个明星染过，好漂亮。

    没关系，以后还会重新来，程遇舟一捡起枕上的发，摸摸程挽月的脸，新的发又黑又漂亮，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最贵的发廊，想染什么颜就染什么颜。

    护士说，明天要腰穿，是不是像骨穿那样？上次就很难，她说着话，往门外看，程延清怎么还没回来？

    半小时前，程延清去买烧烤了。

    程挽月不能吃，想闻闻味。

    你睡一会儿，我去看看，程遇舟给她盖好被，走病房。

    住院整栋楼都禁烟，程延清在楼园，他抹了把泪，将打火机递给程遇舟。

    程遇舟也是在程挽月生病后才开始烟的。

    过一场雨，梧桐叶落了一地，程遇舟沉默地完一烟，打开手机拨那个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还是一样。

    程延清有通电话打来，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才接，他一直没说话，听着电话那边的秦画抱怨他总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跑到其它地方。

    忍到忍无可忍，才大声吼了一句，你他妈说够了没有？

    程延清，你骂我？我说程挽月两句怎么了？她就是

    程挽月是我妹妹，我就这一个宝贝妹妹！谁他妈都不准说她的不好！

    秦画愣了几秒，程延清对她一直是有求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