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攻短篇 - 随便（上）

很忙。她告诉自己。他没时间……

    男生的书沉去窝成一团、皱拧在里。时针磨蹭着走、堪堪指向12。林秀躺在被里瞪着黢黑的天板辗转了半小时，忽听玄关“桄榔”一声响。像是门板挨了一记重击，顷刻间林秀睡意全无。

    门锁“咯吱咯吱”的动静远远儿地往耳朵里钻，是钥匙在挠锁孔、像无措的老鼠在啃什么。林秀翻床、拖鞋都来不及穿，踩着冰凉的地板不敢发大的声响，一路蹑手蹑脚扑在门上，就着楼里昏暗的光捕捉到一个踉跄的人影填满了猫。

    “开……开门……”

    男人的声音，疲倦、沙哑，气若游丝钻来。伸手不见五指的玄关一时间什么都显得不真切。

    “……随便？”

    对着门唤了一声，林秀心里揪起来，莫名其妙的。

    “嗯——”

    不知是不是隔了一层门板的缘故，男人一向平稳的声线竟形同呜咽。林秀赶慢赶手忙脚开了门，不成想防盗门敞开的瞬间，一个黑压压的人影转间朝她歪斜来，林秀肩一沉，倒退了两三步这才勉接住男人近乎全的重量。

    一温随即漫上她的肩。林秀心不妙，摸摸索索伸手去开灯，嘴里嗫嚅着，“随便？你……你还……”

    光芒晃疼了林秀的太。随其后的是一片殷红铺满视线。郁的腥味在空气蔓延，那顺着男人左肩汩汩淌的已然在光的地板上汇成了小河。

    “唔——嘶……小伤而已。我，没事——”

    －

    小伤而已。又是小伤而已。

    其实随便早不是第一次挂着彩回家。林秀想他也是儿背、净摊上些不愿负医疗责任的剧组，连医院都不送他去；而男人听了她的打抱不平，反应只是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说没关系的，小伤，剧组有补贴。

    骗谁呢。

    所谓小伤，最小也是后颈上一快泛紫的乌青，那还是她能看到的。更别提三五次回来的时候衣服都在往外渗血，衬得十几年不曾换过的黑卫衣如包裹一摊枯骨、而血正从其间缓缓失。她甚至能想象男人衣衫沟壑。

    林秀印象很刻，尤其是他每一次和她搪“小伤而已”的时候撇过去不愿意和她对视的睛。她好几次提来说想帮忙，可随便只会冷冷地拒绝、说你不会这个别添，然后自己躲房间里拿那可怜的一屉酒棉片和绷带包扎，林秀隔着脆弱的卧室门总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阵阵息、混杂着几声嘶哑的。

    后来林秀为了这个，学校办急救实践活动的时候她难得一秒钟都没走神，心肺复苏包扎手法她记得瓜烂熟。然而没用。那次男人捂着脱臼的胳膊回家，一如既往来不及让林秀反应便把自己关了房间。

    “随便，我会了，你这次让我来吧我真的会了！”林秀在屋外恨不得直接用踹的。门让她敲得快要烂掉，奈何男人早将它反锁了。屋里传来“咔吧”一声闷响，大概是他一发狠自己讲脱臼的骨节接了回去。骨节碰撞的余韵令男人痛到蜷缩在卧室地板上，却不忘了艰难地撑着坐起来，朝屋外脱力地嗫嚅，“不用你……”

    “你次死在里面也别想让我你！”也是那个时候撂了这句气话。

    的确是气话。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压抑的、还有她自己急促的呼。靠着门站到膝盖发酸，直到忘记过了多久，男人这才颤颤巍巍扶着墙来。她终于难以自已，弯腰、将脑袋抵在他，一只手死死扶住他摇摇坠的形，泪不受控制地落来。

    “对不起……对不起……”

    －

    就像男人倒在她肩那一刻，来得同样汹涌而突兀的鼻酸。

    男人整个形已然完全，除了断断续续地息以外近乎不省人事、自然也没有半分挣扎的力气。本就苍白得不健康的肤刷了过期白漆一样微微发青，血迅速失。

    他量不算过分大，但终究是个成年男人。林秀搀扶着完全使不上劲儿的他，每一步都走得费劲，直到把手撑在门把上，“你、你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不行。”一句斩钉截铁的话耗尽了他的力气一般。

    林秀一扭、一句“你疯了”卡在嘴边，却见男人睛竭力瞪大、球上血丝弥漫，仿佛她只要踏这门一步他就会掐死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虽然男人终究只是哑着嗓嘶哑，“医药费……会很贵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