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

    宴席上，见沈玠始终面不佳，卫虞也不敢再劝他多喝几杯酒，命人将酒席撤去。在楼阁央搭上戏台，唤玉生烟里姿容最盛的几位歌姬舞伎，铺陈腰肢，舒展歌，歌舞升平，华章乐奏，变着法勾起小王爷的兴致。

    沈玠俊白皙的脸上已经瞧不那淡淡的绯红掌印，唯心怒气难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她每次见到他，都始终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分明已经隔了许久未见，纵是有什么旧怨也早该烟消云散才是，可刚刚她看向他时，里却汹涌着无比烈的恨意，仿佛隔着千年的仇大恨，令他心阵阵窒痛。

    她竟敢再次动手打他，他气上心来，恨不得当场一旨意传到相府，将她贬为仆，磨一磨她那目无王法的气。或令她削发为尼，青灯古佛相伴，看她还如何嫁人成亲。

    卫虞瞧着沈玠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捧起青瓷盏浅浅缀了一茶，放回桌边，偏问沈玠：王兄在为何事劳神，对着这曲难得一见的惊鸿舞也意兴阑珊？

    方才本王过来的时候，在楼碰见一位十分貌的女，小侯爷原来与佳人有约，看来是本王叨扰了。沈玠漠然，眉间不喜不怒。一个还未阁的女，偷偷溜相府，在酒楼里私会郎，实在不成统。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卫虞神颇慌，忙站起来摆手解释，她自称是相府表小的丫鬟，不过是替她家小来向臣弟索要信罢了。

    沈玠不动声地瞥了一卫虞诚惶诚恐的模样，确定他并无虚言，勾一笑，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订婚已逾三载，你还没有亲见过关家的女儿？

    劳烦王兄还记挂着臣弟的婚事。卫虞茫然地摇了摇，他一心痴迷于那些古董化石，彼时窦未开，对于娶妻一事，任凭父母之命，心不甚在意。

    沈玠闻言哈哈大笑，抿了一清茶，眉里尽是风算计：听说你这位未婚妻格乖张跋扈，极为任，又会些拳脚功夫，一般人奈何不了她，娶回家后必作河东狮吼。又听说她生得面貌平平，五短材，实在毫无可取之。

    关泠穿着异族的服装，面上裹着淡紫的轻纱，混在一群南洋琴师之间，听到这话时，眉心一凛，抬起瞪了一那造谣诽谤之人，无意间弹错了一节音符，只得忍着心的火气，很快便又遮掩了过去。

    王兄哪里听到的谣言，她若真有那般丑陋不堪，又怎会容忍这么一位绝的姝丽陪在边，她的贴丫鬟？卫虞不以为意，想起那名自称绿珠的女，便想起了那块祈灵玉。

    说起祈灵玉，其实和沈玠母妃一脉有着莫大的渊源，或许小王爷正好知这玉的落。卫虞思及于此，便将关泠留的那张图纸呈到沈玠面前，表郑重，问：王兄可曾认识这宝玉？可曾知这宝玉的落？

    沈玠的眸光在明黄的图纸上一扫，尽那图案并不清晰，他仍是一便认了那是照影国的国宝，心微微撼动。那双漂亮的凤眸骤然一凝，里的笑意也渐渐散去了，沈玠正起来，不答反问：你打听这个东西什么？

    臣弟听闻，当日玉姝公主自尽而亡，圣上痛心疾首，抓来照影国的国师，命他以镇国之宝祈灵玉作法，令公主起死回生。

    然祈灵玉染上了照影民的鲜血，早已经失去了灵力，不仅不能起死回生，反倒因为亡灵之怒受到诅咒，成为凶玉摧魂夺魄，圣上穷尽碧落黄泉，连公主的芳魂都寻不得。

    臣弟只听到这些，至于后来，圣上是否令人腰斩了照影国师，那块玉又去了哪里，臣弟翻阅了各类典籍，四打听，也没能找到它的落。

    卫虞心思耿直，将自己所知的全一一了来，他自小陪着沈玠在南书房读书，又一起在太后边大，儿时关系亲密，大后谈起话来，也无甚顾忌。

    沈玠无动于衷地听完关于他母妃生前的往事，一双黑眸平静如。从小到大他听过很多次玉姝公主的事，可面上只能保持平静，不能牵动一丝一毫的绪。否则，皇帝就会疑心震怒，里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本王知你痴迷这些古，但祈灵玉不是你可以肖想得到的。沈玠声音清寒，不怒自威，那玉，当年随着我母妃的遗愿，陪着她一齐葬，此刻，就躺在照影的皇陵。

    那片皇陵是照影国唯一没有被大临征服的净土，只因那里机关重重，除了王室，无人能闯得去。玉姝公主虽死在大临，灵柩却由她的王兄领了回去，随国君国母葬在了故土。皇帝虽不舍，可公主以死明志，早已经和他断了夫妻分。

    卫虞大惊失，从梨椅上跌落来，慌忙跪来叩首，请恕臣弟冒犯之罪。

    沈玠摆了摆手，表示无妨，继而缓缓：世人的传言过于荒诞，祈灵玉从未受到过任何诅咒，它自诞生之日起，本就一分为二，分别称为祈灵玉环和引灾玉佩。

    我母妃自幼生来弱多病，御医曾言，玉姝公主先天不足，质虚寒，极有可能早早夭折。照影国君，也就是我的外祖，不忍我母妃早逝，便将祈灵玉环在她的上，而他则亲自握着那引灾玉佩，将公主命里的灾祸都转移到自己上。

    这或许为后来照影的覆灭埋了祸患，外祖说，他是一国之君，洪福齐天，是这世间最有福气之人，唯有他，镇得住引灾玉的反噬。也只有至亲之人的灵气，祈灵玉才能生效，护着玉主一生平安无虞。

    照影灭国时，老国君曾苦苦央求国师，一定要转告公主，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并非她一个女的罪过，万望公主务必好好活去，千万不可轻薄了命。

    只是外祖大概万万想不到，母妃竟会真得自尽而亡。

    当日照影的国师未能救回公主，被皇帝赐死，凭借易容之术从死牢里逃了来。乔装成侍卫，守护在照影唯一的血脉边，一守，便是十余年。

    直到小王爷有了自己的府邸，他才敢坦言份，将所有往事悉数告知。昔日在照影国呼风唤雨的国师已经风烛残年，垂垂老矣，沈玠瞒着皇帝，让老国师在王府养老，安享晚年。

    一群貌如的琴师间，有人扯断了一琴弦，莹白的指尖渗鲜血，泪如珠，滴滴落在暗红的桃木琴央，阵阵惊响，有银瓶乍破的荒凉凄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