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 分卷阅读39

    渐远离医院的时候，我的某一分似乎也终于开始苏醒。

    我不是晏暄，也早就不是晏。

    说到底，兜兜转转，我都逃不过自己的。

    殷冥就是殷冥，小时候跟疯相伴，半夜被尖叫惊醒，被抛弃的拖油瓶，被踩踏的蝼蚁。

    我回看向医院，明明这一晚空气很好，它却仿佛被掩在了迷雾。

    晏载着我冲迷雾，回到车喧嚣的世界来。

    我看他手指上的纹，问他：“你不恨我了吗？”

    “恨。”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开了车窗了烟。

    我不知晏是什么时候学会烟的，但在医院的这两年，我竟然稀里糊涂地把烟瘾给戒掉了。

    他烟的动作非常娴熟，看得我直皱眉。

    晏自始至终都不看我，他朝着外面吐烟雾，然后说：“有多你就有多恨你。”

    一路上我都盯着他看，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外面正在雪。

    我上穿着晏带去医院给我的衣服，新买的，连标签都没摘。

    他开车带我来到了老屋，这地方几十年如一日，两年没回来跟从前也没什么区别。

    “车。”

    他了烟，在外面等我。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迟疑着不想去。

    这地方对我来说是困住我人生的牢笼，我宁愿在外面当一个拾荒者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外面的人敲了敲车窗，嘴里叼着烟，终于看向了我。

    我最后还是解开了安全带，从车上来了。

    所以真的是来索命的，待会儿我将会从那扇窗来。

    我走在晏后，跟着他上楼。

    每往上一层，我都好像离“殷冥”更近一步。

    终于，我们站在了门，那扇早就坏了的门已经被换掉，晏掏钥匙，拉开了门。

    我仿佛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迎回来你的坟墓。

    是，这里曾经是我的坟墓。

    然而两年过去，我又回到了坟墓里。

    56

    我不知晏究竟想怎么样，当我站在门望向屋，比之前更茫然。

    这个地方，变了却也没变。

    以前垃圾场一样的旧屋被收拾得净净，那些早就破损的家也全都被修理好了——没错，并没有被换掉，只是修理好，然后继续使用。

    斑驳的地板、掉了的储柜，还有被我经常用来躲藏的坏了半扇门的衣柜，它们都还在。

    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在窗边站住了。

    窗被封上了，用铁栅栏焊死。

    晏站在我边，了支烟。

    “我包了饺。”他了烟，“等着吃饭吧。”

    他夹着烟往卧室外面走的时候，随手打开了电视机。

    这台电视机也是老式的，九几年那会儿才用的那，它一直被放在那里，几乎没有被打开过，因为当年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她受不了电视机的声音，她嫌吵。

    她一个能用尖叫声杀死人的神病，竟然嫌电视机吵。

    我不知这电视还能用，但他确实打开了。

    节晚会。

    屏幕里喜气洋洋，我们这边却死气沉沉。

    我走过去，缓缓坐来，坐在小时候我经常睡着的地上。

    我抱着膝盖仰看电视，看我本不兴趣的节联晚会。

    突然之间好像回到了很久远的时候，久远到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我的幻想。

    小时候应该有一年的节是平静度过的，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么疯，一年里至少能有一半的时间是清醒的，恰好那年的节她状况不错，我趴在窗台听隔电视机传来的声音，她端了饺来给我吃。

    得有二十多年了。

    我盯着电视屏幕看，同时听见厨房传来的声音。

    这个地方我理应无比熟悉，这是我生的地方，从我降生那天起，这地板来的黑藤蔓就已经束缚住了我的脚，多年来，它顺着我的脚踝已经爬满了我的全勒住了我的脖。

    我生也是它，死也是它。

    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又觉得陌生，因为它从来没有如此净过，净得像是那些地底来的藤蔓都被人连起了。

    我起，走卧室，轻手轻脚地朝着厨房走去。

    这地方的厨房从前布满了灰尘，没人饭，橱柜里全是垃圾。

    那一直是我最不愿意推门去的地方，因为别人说厨房是集满人间烟火的地方，一个家过得有没有烟火味儿看厨房就能一目了然。

    如果这么说，那当年我家已经不仅仅是没有人间烟火的问题了，这地方本就是我灵魂的火葬场。

    可是这个除夕，晏穿着白的衬衫，袖挽到小手臂，他叼着烟，站在灶台边在煮饺。

    他没有看我，睛一直望着锅里的饺。

    旁边的台上还放着一块发酵好的面团。

    一开始我说不话，张大了嘴也发不声音，后来当他关了火，端着饺从厨房往外走站到了我面前时，我终于可以发声了。

    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晏单手端着一盘饺，另一只手夹着烟。

    他了一，烟雾从他的鼻孔和嘴里同时散来。

    他闭睛，像是在享受烟草过肺的觉。

    “什么怎么回事？”他睁开转过来看我，“让一。”

    我侧过让他过去，当他路过我，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手臂上有很多浅浅的疤痕。

    晏很白，小时候就白，但那个时候的他像是剥了之后的桃，粉白，一碰会一样，如今不同了，他是那病态的白，比我还像个死人。

    这地方没有餐桌，他端着饺了卧室。

    我跟过去的时候饺被放在地上，他坐在一边。

    “过来吃饺。”他用命令的吻对我说。

    直到这个时候我也不确定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幻觉而已，我被搞怕了，看起来神病院真的不适合期居住。

    我走过去，没有坐，反倒是突然把他压倒在地上。

    地板冰凉，我一只手掐着他的脖，一只手拄着地面。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那次我差掐死他。

    晏手里的烟抵在了旁边的柜上，柜留了黑的痕迹，烟也被灭了。

    我骑坐在他上，手上的力愈发大了起来，我问他：“你是幻觉吗？”

    他不反抗，脸逐渐涨红，那双睛始终盯着我，得我骨悚然。

    后的电视机里传来歌舞的声音，是真的吵闹。

    在我仍旧不知究竟怎么才能从幻象走来时，晏突然抬手也掐住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