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枕着宽肩

    其实很早之前，那时还没认识你，我就觉得生育不是人生的必须。如果我的伴侣不想生，我也不希望她生。

    会这样想，是因为我姑姑。

    边听边喝酒，万姿手一顿：姑姑？

    嗯。

    在床上张开手臂，梁景明示意她过来怀里：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算是我姑姑带大的。

    坐上，枕着宽肩，万姿毫不客气地把他当人沙发，刚好是容她厮磨的宽敞。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听得见。稳得几乎没有起伏，语言也很简单平实。

    但不知为何，她还听梁景明慢慢讲，他以前的事。

    我姑姑比我爸整整小一，我上初一年级时，她也才刚开始工作。

    手指在万姿发间穿梭，梁景明垂眸看她：对，她那时候应该二十五岁，跟现在的你一样大。

    她是港大文系毕业，在政府门文职。生活很安稳，我们家里人都很为她兴。

    直到，她认识了一个男议员。

    不是吧万姿挑眉，议员？

    在香港，政府文职被视为金饭碗，同事大都人畜无害，准时打卡上班，月薪三万起，是不少人向往的养老圣地。

    但议员不一样，政坛是文明社会的罗斗兽场，当一个人踏其，意味着他要在争议和质疑杀一条血路，注定不会是什么善茬。

    二者组合实在太过差异，简直堪比图书理员上地拳手。

    是的，而且那个议员得很好，很受女选民喜，所以我们家人都有担心。

    显然读懂了她的表，梁景明叹了一声：可我姑姑完全听不劝。他们很快相结婚，而且男方很渴望有个孩。

    我姑姑是习惯产的质，要小孩比其他人艰难得多，但她怎么难都要试

    没办法，她太她丈夫了。

    摇着，梁景明的喟叹一次比一次沉：她说，年轻议员机会不多，他可以尽拼事业，她有了小孩可以辞职，独自持家也不要。

    我那时候太小了，本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得惊讶，女人竟然可以为了怀付那么多。

    我姑姑不停吃药、打针、调整作息，她满怀期待又一直落空，神崩溃过很多次，甚至在我这小孩面前都哭诉过

    短暂沉默，那些令旁观者都心力瘁的往事涌上心。

    不知从何说起，梁景明终究只：反正她得偿所愿，好不容易有了。

    自从那天起，我姑姑一直在医院安胎。

    那里刚好离我家很近，大人都很忙，我弟弟又很小，所以只有我有空，每天给她送晚饭，顺便完作业再走。

    话语耳，万姿竟有了儿时听收音机般的疗愈觉，而梁景明何尝不是浸在过去。

    仿佛微何阖上，她就可以脑补他十三岁时的样

    还没现在，标准少年的瘦削材，比如今更不讲话，微抿着嘴，一双褐眸沉沉望向四周。正于发育尴尬期，也有心思的小绪。

    这些绪经年累月拥堵着，发酵着，汇聚成静的河，只倾斜给她一个人看。

    我姑姑怀了九个半月，我也陪她了九个半月，我见证她肚一大起来。

    令我不舒服的是，这个过程真的太痛苦了。九个半月来，她没有床超过十次。

    皱着眉，梁景明语调起了波澜：看着她的肚一变大，你会觉得她不是在缔造生命，而是她把生命给了另一个人，她自己变成了

    一个容。

    顺着他的视线，万姿看见她刚才放在桌上的酒杯。

    大肚造型，玻璃材质，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一即碎。

    顿时有不舒服的觉，仿佛胃慢慢开始蠕动。她莫名其妙想到一漫画，来自恐怖作家伊藤二：

    一个妇期盼着新生儿，可怀却曲折得令她日夜憔悴。孩成了她活去的唯一火把，得她近乎疯狂，燃烧自我到最后一刻

    孩降生过程，诡异得让人骨悚然。那已不是婴孩，而是一个血淋淋的成年男。

    而母亲已被气，掏空腔，只剩一张瘪的，还残留着喜悦表。

    那孩父亲呢？那个议员呢？万姿竭力眨，不再想那些冲击力十足的画面，在哪里？怎么都是你在陪？

    我姑丈那时在选立法会委员，非常忙。微勾起起角，梁景明表微妙，说起来，他忙于工作不顾临盆妻，还被八卦小报《即刻周刊》报过，动了不少选民。

    《即刻周刊》啊那一定很得天坠。

    万姿半句话没说，作为公关她太熟这路，政客向来跟媒关系暧昧，任何报都有可能是竞选团队作的结果。

    她只：那你姑丈选上了？

    选上了。他获胜当晚，我姑姑也要生了。

    我那晚送了黄芪汤给她，是我煲的。她喝了一就吐了，抱怨味很恶心，以后千万不要了。

    仍看着那个酒杯，梁景明梦呓般喃喃：其实我也尝了，汤的味很正常，只是她怀味改变，吃什么都不习惯。

    可她变的何止是味，她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曾是多好动的人啊，怀后只能成天仰躺在床，要么盯着电风扇发呆，要么看电视里她丈夫在地铁站门演讲，微笑着挥手，被选民簇拥然后她看着看着就会哭。

    万姿搂梁景明，因为他话语里有难掩的低落

    那时候我完全手足无措，不知要怎么安她只能递完纸巾，在旁边待着。

    这事，已经多到我数不清了。

    但我一直都记得，我送黄芪汤的那个晚上。

    我姑姑抱怨完汤，大哭了两个多小时。可我要走时，她仍然叫住我。

    她那时候脸上还有泪痕，鼻还是通红的。但是她说，算了，明天还让这个汤，黄芪对Belinda发育很好。

    Belinda是她给孩取的英文名，她还跟我说过寓意，是寿的慧人。

    把脸埋在万姿的肩窝，梁景明如鸵鸟般掩盖住表

    可这名字就像个讽刺，谁都庇佑不了。

    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姑姑。

    她没有活来，孩也是。

    他的吻很平静，却隐隐令万姿泛起疙瘩：全香港每一千个妇里，大概会有十个在生产过程死亡。我姑姑很不幸，她是那十分之一。

    她不知梁景明是哪来的数据，又如何将这些数字烂熟于心。

    更不知他当时只是一个孩，如何消化这悲伤往事。

    其实我姑姑后事如何，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姑丈的挽联上，很快加上了立法会委员的衔。

    他因为是政坛新秀，也因为丧妻，很快被《即刻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