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 第一百五章百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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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署奉旨宣室殿,半旬一请脉。

    娥揭开素白纱,女肌肤脓尽消,结了甲一般厚厚的疮痂,睫羽黛眉悉数脱落,光秃秃的右若睁未睁,瞳覆着一层浑浊白翳。

    南婉青正坐人榻,渔歌执翠羽扇遮起左边睛,只见展崇金伸两个指:“娘娘可知微臣手上是什么数?”

    南婉青:“你手在哪儿?”

    宇文序瞥去一,喜怒难辨。

    展崇金讪讪收了手,跪地回话:“启禀陛,启禀娘娘,依今日脉象,娘娘凤安和。只是……只是秋来易燥,秋燥则肝火生,肝血主目,约莫时令之故,未得平复。如此以疏风清之方将养,大有裨益,陛、娘娘不必忧心。”

    宇文序一颔首,侍人领着展崇金谢恩告退。

    “今日是后两折。”太医复命之时,南婉青复蒙上纱,瞧着人走了,一册戏本便落去宇文序手里。

    《汉秋》。[1]

    她伤了睛,视不便,近来的古今话本戏文,皆由宇文序代为诵读。昨日掷骰此卷,念了过半,宇文序先扶着人安卧榻,书页翻去折角,正是第叁折。

    元人所书汉元帝与王昭君之事,元帝遣延寿至民间选延寿借机索贿,王昭君因不肯行贿,画像遭恶笔污容,不得见幸于上,遂。而后元帝夜游,恰遇王昭君夜弹琵琶,,封为明妃,并斩杀延寿。延寿仓皇逃窜匈,将王昭君画像献与呼韩邪单于,挑唆单于向朝廷索要王昭君为妃。元帝不舍妃,奈何满朝文武畏惧匈,无一人可用,皆劝元帝忍痛割。王昭君为免百姓之祸自请和番,元帝灞桥送行,悲痛难当。王昭君不舍故国,于黑江投而死,单于忽而惊觉此乃延寿从作梗,将此人送还汉朝,元帝失去妃痛心切骨,斩延寿以祭奠佳人亡魂。

    “如何?”一卷读罢,南婉青奉上茗茶,“闻说坊间每演此戏,满堂男女无不凄然叹,更有掩面泣涕者,嚎啕不能自已。”

    清茶,生津止渴,宇文序移开杯盏,答:“你说是好,必定是好的。”

    “什么‘我说是好’,”南婉青,“几时说好了?我是问你。”

    宇文序又饮一,拿不准主意:“你是说……不好?”

    南婉青:“你我说好与不好,如实说来便是。”

    “这戏……”宇文序言辞斟酌,“有好,也有不好。”

    南婉青笑:“有何不好?”

    宇文序想了想,说还休,索低眉品茗,半晌不答话。

    “这你已喝了。”南婉青夺茶盏,远远放去案几。

    宇文序:“我不知如何说才是……”

    南婉青:“实话实话便是,又不要你昭告天,有什么为难?”

    “你也知我齿笨,胡说了,怕是惹得你心烦。”

    南婉青:“我心烦什么?也不是我写的文章,你说便说了,与其忧心我,不若忧心着东篱今夜托梦一叙。”[2]

    “我不惯读戏文,陋见直言,莫要怪罪。”宇文序,“其一,汉家和亲之事,前为刘氏宗室女,及元帝一朝而为女王昭君,由此便知元帝时汉弱。武帝叁击匈,使胡人不敢南而牧,宣帝时五单于争立,漠北一盘散沙,不足为虑。是以至元帝毋须刘氏女和亲,得一汉女番已心悦诚服。我实不知女何以成了皇妃,果真如此,彼时匈俯首称臣尚恐不及,岂有胆肖想汉家妃嫔。”[3]

    南婉青称是。

    宇文序未逢还嘴争辩,心稍安,接去:“其二,那单于张便是南侵,自言有甲士十万。且不论这十万人步兵几何,车骑几何,只以步兵作计,十万战甲费去多少铁,多少木火炭,还有刀、矛、箭等兵,人手一样且不足,须添叁成以备损伤替换之用。纵是铁甲兵都齐了,十万士兵的秋衣裳、粮、俸禄又从何得来?”

    “何况参军之人皆为年轻力壮的男,这些人不务农,不牧,终日练兵习武,粮来?税钱何来?不能是老弱妇孺耕养活罢?即便效法汉人屯田,士兵习武之余地耕作,也只是杯车薪。漠北苦寒,钱粮本不足,边戍所年年转运江南粮草,匈之地,若有个似江南的粮仓供养甲士,何必年年秋冬南劫掠。”

    南婉青笑:“很是。”

    宇文序:“若说十万甲士乃是文人虚笔,以写匈虎狼之心,倒还说得过去,可延寿逃奔外也太过儿戏。退一万步说,他久得帝王信,众人畏惧不敢手,他借机逃,又逃都城,便也罢了。延寿区区一双,如何自安横越千里,混过重重城池关隘,不偏不倚摸到了匈王帐?昔年卫青直捣龙城,领着一万骑兵,关云千里走单骑,尚有一匹延寿赤手空拳,这也不是卫青在世,关羽在世,乃是孙悟空在世。他有如此本事什么佞臣,武庙十哲必有其一席之地。”[4]

    南婉青听得“孙悟空在世”忍俊不禁,又听了“武庙十哲”,更是乐不可支。

    “这写戏文的大约不曾远门,你看第二折——”宇文序端起书,指尖划去“将着这一轴人图,献与单于王,着他图索要,不怕汉朝不与他,走了数日,来到这里”。

    宇文序:“走了数日便安至北,匈王帐怕不是就在未央边上?再说延寿何得来人图,他竟是逃命也不忘揣上这画。王昭君画像原先经由他手毁了几笔,故而未得圣居冷,如何又是人图?若非旧图,难逃命途他又赶着重画一幅?笔墨纸砚何得来?当真一不可细想。”

    ——就一厢引控甲士,随地打猎,延,侦候动静。

    宇文序翻去页:“还有这一,单于率领匈甲士轻而易举潜原,大汉此等边防之力,与筛何异?敌国兵力如此,他一番折腾,只惦记婚娶之事,这见识倒与筛边防棋逢对手。”

    南婉青倚着男,笑得不过气。

    “若说此铭心刻骨,可悲可叹,王昭君投河而死,为何元帝苟活于世?”宇文序,“照戏文所言,他文不成武不就,任由百官牵着鼻走,龙椅上栓条狗也不比他差,便是死了,江山社稷无益无害。斩一个延寿,又算什么?论儿女痴,不若焦、焦……那是一人自缢,一人也投了的。”

    南婉青:“焦仲卿,刘兰芝,《孔雀东南飞》。”

    宇文序颔首:“正是,生死相随方为至。元帝与王昭君之,一二折书读尽,只瞧,男泪别,元帝大苦大悲,亭台楼阁目伤,百般无奈过着锦衣玉的富贵日。此有何苦?此有何悲?再得一人,他的便可转悲为喜了。”

    “孟曰: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南婉青,“《汉秋》乃元人致远所作,有元一代,异族为君,汉人卑为等。享国近百年,科举仅开十余回,读书人不得仕一展抱负,便将笔墨付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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