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 第六十三章秦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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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满前后多云多雨,晨风南来,一早闹醒檐角护铃,叮叮铛铛炮仗似的快。昭殿得太池之地利,更兼天时若此,南婉青命人取风鸢线轴,摆驾云浮榭。“娘娘何不将木鸢一并取来,让我们开开。”渔歌呈上线轴,木柄雕作芙蓉枝,新奇雅致。今日天,太池绿柳闻莺,晴霭摇碧波清池,亭榭三面临,恰如云浮仙。南婉青却:“收着罢,日后也不必拿来了。”侍系起柄与风筝的线结,反复查验松,不敢轻率。南婉青的是一只尾孔雀,竹骨绢面的翅风筝,拖曳二三尺蓬松尾羽,冠添置藤片鸣弓,迎风啸,十分张扬富丽。渔歌不知个因由,笑答是。人探明风向,捧着的尾羽顺风小跑,那孔雀抖抖双翅腾空而起。清风雀首鸣弓绷的绸带,唳声如云天雁阵呼啸而过,激越昂,惊起一片飞鸟。南婉青扯了一会线,芙蓉柄往渔歌手里一放:“你来。”又:“我举一个斗风筝的彩,你们听听好不好。她赢了赏银百两,旁人若赢了她去——”渔歌与一众人大瞪小。“赏银双倍。”众人轰然叫好,不多时便有五六只风筝上天。渔歌急:“好说好说,二百两必定要我输,谁应了五五平分我立刻撒手,各挣一百两,良心买卖!”一人笑:“姑娘说笑了,倒不为那几锭银两,只是大家放风筝。”众人附和:“是啊是啊,放风筝。”“你们……”渔歌气得直跺脚,见一只仙鹤轻飘飘缠上来,连忙牵动线避开,“四六也成!”南婉青乐不可支,扶着桐儿回了云浮榭。石桌摆满瓜果心,南婉青抓一把糖瓜凭栏观战,空风鸢斗狠,尖啸凌云,那边厢喜鹊才绞了蝴蝶的绳,后汹汹杀来一只蜻蜓。渔歌苦心周旋无奈落败,又气呼呼放了一只上去。“你也去一起玩罢。”桐儿静立侧摇动团扇,缄默无言,南婉青开,自斟一杯樱桃蔗浆,湖畔荷风习习,清怡人,不必娥侍奉打扇。桐儿愣了一,摆首:“我陪着娘娘就好。”“瞧你一脸的委屈,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桐儿才殿时亦是这般寡言少语唯恐行差踏错的模样,后来南婉青召为贴女,衣养,习字读书,慢慢捡回活泼烂漫的。桐儿:“没有没有,各位哥哥待我很好、很好,是我……没有人欺负我,多谢娘娘。”“你一张脸岂是能藏住事的,”南婉青看了一,“说罢,什么心事扰你清静,我正好为你开解开解。”桐儿半晌才:“这事娘娘不听。”南婉青来了兴致:“你又知了?我什么事不听?”“赵修仪……”桐儿嗫嚅。瓜抵上齿牙之间,咔嚓一声薄壳分裂,不经意的响动,南婉青抿仁儿,意料之外,她还惦记着:“你又接了什么东西?”“渔歌教训了,婢不敢。”桐儿,“她又找来好几回,我都不理会,不说什么东西了,面也不再见一回。”“那你是为什么?冷旁观,莫能助,问心有愧?”轻罗小扇止住摇晃,拂扇柄垂落的柳叶络,依依翠,桐儿低:“她死了。”“昨夜秋灵说赵修仪薨了,我问她‘薨了’是什么,她说薨了就是死了。皇后娘娘吩咐太医照看,是赵修仪染恶疾,重病不治。可大家都晓得,她是求见陛不成,活活……活活饿死了。”榭池台人攒动,有人坠了风筝骂骂咧咧,有人胜券在握洋洋得意。渔歌倚仗信换了新燕,嚷嚷着谁再敢上前便使剪绞断,也不知她哪来的剪。“上月朔日大朝会,陛降旨召集律学通才重修《齐律》,朝野哗然。百姓有言此举弊大于利,有言此举利大于弊,亦有言此举利弊参半,若是你当如何平息民沸推行政令?”桐儿不知为何言谈及此,她时日尚浅并无顾忌,只记着娘娘问话必然要答,仔细想了想,回:“把说不好的人全……全砍了?”“陛将议论圣旨之人尽数收监放,无论称利称弊,抑或利弊参半。”南婉青

    桐儿大吃一惊:“为、为何?”“天非天人之天,天乃一人之天。天颁行政令岂容置喙,好坏肯,皆非草民所能言语。”南婉青又抓一把瓜,“赵叔炜多年沉沦僚,伪造古书以炫名,打算遗臭万年也是青史留痕,不要脸更不要命的昏招。朝不乏满腹经纶之才,岂会不识一个小小四门学直讲的伪书?只是《齐律》前车之鉴,无人敢言。”宇文序意在东楚世家,还特地安排新科举领了告的功劳,一箭双雕,手段愈发狠辣。南婉青:“你以为我假意应承又避而不见是害了她,害了赵家?任由她大呼伪书,妨碍宣室殿筹谋,不必待到昨日早已是亡魂。本朝罪不及嫔妃,不过以她的,只怕自认忠孝,绝谏正是死得其所。”“自认忠孝?”桐儿察觉话讥诮之意,不解,“可娘娘教我读书,为人臣者忠君,为人者孝顺……”南婉青伸手,半掌瓜瓷碟,声响窸窣。桐儿掏巾帕拭掌心碎屑,她随侍南婉青侧不再劳力苦活重活,两只小手养得白白,耳听南婉青问:“你可知何为忠何为孝?”桐儿答:“君为臣纲,父为纲。”“不错,已学了《礼》。”南婉青又问,“那你可知为何教你读书?”桐儿答:“明理知行?”“哪一个理字?理的‘理’?礼义的‘礼’?”桐儿:“我……我想来是理的理,不知对不对。”“那我告诉你是什么理,”南婉青侧了,直直看她,“自秦以来,百代皆行秦制。所谓秦制,予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商君变法献国之术,寻究底便是‘与民争利’四字,因此有弱民、贫民、愚民之策。百姓贫困则任劳任怨,富裕则生安逸之心,不易役驱使,以重税徭役加之,贫民无私产而使国富;禁锢民智,民愚则易治,设籍过所限制游,百姓一心地不好学问,愚民务耕织而使国。如他一并抓了议政之民,不许说好,不许说坏,不许费心思量。”[1]“刘汉代秦,武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其实外儒法。孔圣人为周室礼乐一生奔走,所求德政即‘君君,臣臣,父父,’,愚民之外更有忠孝礼义的枷锁,于是君为臣纲、父为纲、夫为妻纲。历代不孝皆是重罪,细而分之有忤逆、弃养、闻丧不举哀等等,除却纪纲人的考量,官府征索青壮年赋税徭役,却可轻易摆脱赡养耆老的累赘。国君倡扬孝悌,还打着移孝为忠、移家为国的算盘,晋朝司氏当街弑君,得国不正便以孝治民,到底仍是上分明。”[2]“我教你读书,并不为熟习四书五经、忠孝礼义,而是教你如何以忠孝礼义驱役熟读四书五经之人。”蛱蝶扇跌落磨地砖,玉骨轻响,桐儿两发怔,后知后觉拿丝帕的右手,左手空无一。云霄鏖战正酣,一只黄莺儿悠悠离群而,众人当是断了线的败将,不以为意。岂料那莺儿啄啄湖心波,又同风扶摇直上,转勾断两只风筝,打得人措手不及。南婉青抚掌叫了好,吩咐沉璧记名赏赐。“她……真可怜。”桐儿沉默许久,弯腰拾起脚边团扇。“可怜么?”南婉青饮半盏樱桃蔗浆,“颍川赵氏贵女,打娘胎来即受万千,锦衣玉银婢伺候着大,祖父叔伯皆为当世名家,人人规训女无才便是德,她却可大张旗鼓太学读书。若是这也算可怜,那些爷娘拿来换一篓米、一驴的女人,该往哪说理去。”桐儿:“娘娘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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