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踏莎行

    纸上墨匀净，蚕燕尾，最末一笔规规矩矩。[1]

    椒，秦采女伸了个懒腰，一胳膊将笔搁，收拾笔墨洗漱了。

    椒在外间衣衫，着应声的空当快快几针，正要吩咐小丫烧，一人匆匆忙忙跑来，兜撞了满怀。

    刘嬷嬷？椒诧异。

    刘嬷嬷，宇文复母，此刻气吁吁，怀里一个熟睡的小人儿，正是宇文复。

    秦采女打了帘一瞧，亦是大惊：嬷嬷你怎么把复儿抱来了？

    反贼、有反贼杀人，杀人来了，带、带五皇走。刘嬷嬷说着将宇文复秦采女手。

    方才陆婕妤端来甜汤唤人不起，前往偏殿寻秦采女。宇文复半梦半醒闹着，仲天气尚寒，刘嬷嬷不敢自作主张打扇，只好抱了人门，院纳凉走一圈，哄他睡过去。

    珠镜殿行廊曲折，刘嬷嬷早年落风难以久奔波，路经凉亭歇脚，恰好碰上四断的一幕。

    秦采女问：那你呢？陆呢？

    我脚跑、跑不动，娘娘我不知，你只好好护着五皇。刘嬷嬷将二人拽去后苑，她于珠镜殿侍奉近三年，各了如指掌，沿这条路过了白拱桥，墙角有一架藤萝，后是暗门，门上的锁簪一便开了

    椒泪汪汪：嬷嬷

    刘嬷嬷哎呦一声：姑娘们再哭抹泪的，一个也跑不成！狠狠把手一推：走罢，快走罢！

    墙角暗门原是一闸，大兴初建，太池之由此闸门珠镜殿，碧溪似翠带缭绕，两岸葱茏。而后溪断，铁闸拆除增补门扇，那拱桥也成了一座旱桥，少有人迹因而挂锁封门。

    秦姨娘宇文复睡惺忪，这是哪儿？

    秦采女不惯抱孩，加之奔逃颠簸，宇文复晃悠悠醒了。

    紫藤未至期，枝叶斜，郁郁青青，天然一面屏障。其后稗草齐腰，一脚一脚浅，主仆二人寻摸半晌才找上小门。

    嘘秦采女捂孩小嘴，我们和你阿娘玩藏猫儿，赢了有好多好多糖

    宇文复来了神，嘟嘟囔囔唤着糖糖。

    秦采女忙：不能说话，我们悄悄的，若是抓住了人，复儿的糖都是他的，你就没有了，一也没有了。

    宇文复登时噤声。

    小快来，门开了。椒低声唤。

    此门本为闸，半人低，椒先爬了去，迎面一座荒芜假山，石杂草，几黑影弹，不知是野猫还是鼬。

    小，小

    宇文复跌跌撞撞扑椒怀，他只当是什么新奇游戏，小孩儿生闹腾，玩得不亦乐乎。

    秦采女猫着来，不忘带上门。木门大过她们三人加起来的年岁，动一动吱呀叫唤，好在夜里风大此草木又多，呼呼啦啦遮掩过去。

    这儿近珠镜殿西门，寻救兵须得绕过象殿，往禁北门去。椒探路归来，摸清了当方位。

    秦采女摇：绕过象殿，避不开珠镜殿大门，定有人等着守株待兔。

    从南边走去清宁，椒，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同在，万寿失火，禁军必然守卫。

    怎么走？

    顺着路旁桂林往南走，过了西门的岔去太池，那段路我们常常傍晚走来消，小你可记得？

    是玉涧桥？

    是，过了桥便能见着清宁的凤尾阁。

    秦采女问：你可瞧了西门有无人守着？

    椒：没有人，想来他们搜查殿，不及让人看守西门。

    假山外一片桂树，秦采女与椒不敢走正路，窸窸窣窣钻草丛，前几日才了雨，枯枝败叶沤了重的气，脚极易打，秦采女还抱着宇文复，行动愈发不便。

    小，椒轻轻拨开叶，太池是右边那一。

    左右三条大，笔直开阔。

    珠镜殿至太池近日常走，秦采女自然清楚，只是藏树丛为西门左侧，走右边的路势必经过西门，经过西门势必无藏。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秦采女一咬牙，只能赌一把了。

    不行

    小手抓上女发髻，秦采女不由吃痛，倒一凉气。

    宇文复：不行，那儿有人抢我的糖。

    二人循着乎乎的指望去，魁梧影与暗夜树为一，等闲不易发觉。

    一名守门士兵。

    变数陡生，秦采女顾不得宇文复揪的发，飞快思索对策。

    动，她们占了先机，赌他愣神的功夫窜林里，兴许逃过一劫，只是她们两个弱女能否跑过武夫，还带着孩

    不动，此地十分隐蔽，小心藏匿最为稳妥，待禁军包围一网打尽，只是陆婕妤与珠镜殿众位人

    小，我去引开他。

    秦采女抬，林木仄，几乎脸贴着脸，枝杈划伤少女面颊，她可以数清她鼻尖闷的汗珠。

    椒与她一同大，秦采女是独生女，自小把椒当作亲妹。

    不

    今日、不对，昨日陆婕妤送来银耳，说是蜀地上贡。椒笑，我了银耳枣，放炉上用小火煨着，小可别都吃了，有一碗是我的。

    秦采女忍泪，答不半字。

    宇文复：我也要。

    好，椒了宇文复小脸，面团儿一般，我那碗给复儿吃。

    陈二躲树望风，汪家旧折损大半，闯珠镜殿不过十余人，伏甲涛看了地图，西门扼守往来要，理应留人照应，囿于人手只留了陈二。

    哒哒哒

    门石阶跑一个小丫，四目相对，小丫哇的一声就跑，陈二赶忙吐了嚼的草，提刀追了上去。

    [1]蚕燕尾：自宋赵佶《宣和画谱》，指隶书的横画起笔和横波收笔。画起笔回锋隆起，形如蚕；横波收笔顿笔斜起，形如燕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