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礼 - 02

    崇礼醒过来的时候，破庙里正烧着火。崇礼浑冰凉，一时竟然不不顾地想扑火里。直到涣散的睛聚了神他才看到火光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摇摇曳曳，那人猛一看简直就像坐在火里似的。

    那可不是，崇礼来躲雨的时候这就是一间破庙，哪里有什么火堆，又哪里有什么人。那想必就是这人来的时候燃的了。

    崇礼想起自己刚刚的样不禁脸颊通红，他真是太丢人了。不用说样还像个落鬼。

    “先生也避雨？”崇礼问，又想起自己这幅吻老被教训，于是换了个气接着说，“大哥也避雨？”说后倒恨不得把自己的吞去，东不像东西不像西。

    谁知对面那人倒笑了，“外面雨得大。”

    崇礼讷讷地应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回应。他一向不善言辞。更何况对面那人隔着火光，看着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是个官？”对面那人又问。

    “哪里哪里。”崇礼忙说，“我哪算什么官。只不过是和官走丢了而已。我们没想到那里还有埋伏。”

    但多亏了这一片废墟了还藏了个破庙。崇礼想着想着又有伤心，他们四散奔逃，崇礼原本指望醒来过后就能看到伙伴。但却了无人影。最好是在另一个方向。但肯定又有人死了。

    “你这样的板，当什么兵？”对面那人说。

    “国都要破了，难不是……！”崇礼气急了，抬起看到火光里的一双睛看着他，摇摇晃晃的火光里，那双睛看起来几乎是柔和的，崇礼的声音又被掐断了。他在这人面前总是到局促。

    “先生怎么又不撤退？”

    “撤退什么呀，”那人笑着说，“你明知那是逃难。”

    崇礼讷讷地应了一声。“我没人好投靠。亲近的人又死了个光。于是我也坐在这里等死。”对面那人笑说。

    崇礼无言，不知所措地低的时候看到上被弹片炸伤的地方被人包裹好了，还能是自谁手笔？

    “谢谢先生。”崇礼小声说。雨声太大了，仿佛他的声音稍微大那么一就会打扰到老天似的。

    “你那么年轻，过去又能变些什么？”

    “我就是得过去呀。”崇礼说，“我起码不能什么都不。”

    对面那人又笑笑，“我叫莫里。”

    “我叫崇礼。”崇礼说，然后他看到对面的人笑了笑，说了一声我知。

    崇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面那人说话，他想说他的名字听着可真耳熟，也想问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但话还没就忘了，崇礼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他倒在稻草堆上，半醒不醒的时候听到雨声晃晃悠悠地掠过一声叹息。

    崇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破庙里不见人影，但好歹庙还在，没有像怪故事里一样变成一片荒地。昨夜的大雨散去后一片晴天，崇礼等在庙里，等着向对方个谢。

    迟迟不来后崇礼就走了。一边走他一边在齿间咀嚼那个名字，莫里，他想，真耳熟。但说不上来，说不上来的耳熟。

    崇礼找到了官。对方看他神的样直笑，他们这一队剩的人不少，“你小是不是昨晚走桃运了？”

    “小心得菜。”有人嘴。

    “去你的。”崇礼忍不住骂。然后一群人又笑作一片。

    “那我们就归队。”官说。

    崇礼应了。这一片人都应了。他们走在青天好像前路无限地延伸。但他们走在废墟旁，走在废墟。

    崇礼死在了雨过的晴天的夜。

    稍早的时候，在夜，莫里把大褂的边角撕了给崇礼包扎大，又把烧的崇礼抱在了怀里。他摸摸崇礼扎扎的，自言自语地说话，“小和尚的发这次真短。”

    莫里知崇礼明天就得死。天不可违。他也知崇礼今天死不了。但在死里打，死过来又活过去，莫里把小和尚抱在怀里，低脸颊贴着小和尚烧的的脸，火光跃着，他闭的红一阵黑一阵，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啊。小和尚急急地去送死，但每次都没有变得更好，一阵一阵的，就像死了换换了又死的鲤鱼。

    他短命的小和尚。

    莫里用嘴碰碰崇礼颤动的，他叹了气，碰到小和尚后他总是叹气。这间庙过了那么久都屹立着，但日本人一颗炮弹过来倒是像纸糊的一样了。他知小和尚这回死无全尸。

    “你要好好活。”莫里说。

    小和尚等他的时候莫里在一边看着，小和尚走的时候莫里也在一边看着，他看着小和尚的背影，扎扎的后脑勺，笔的板，短命鬼。

    莫里笑笑。两块被炸塌的木板斜着压在了池上，阿红去玩乐了，偶尔回来，大分时候不回来。再也没有人往池里换鲤鱼了。“你不知外面现在多好玩。”阿红眉飞舞，“死的人倒也是多。那又怎么样？我觉着这就是他们的天。”

    莫里一个人钻池里去了。他变成人后大有一块颜浅的疤痕，大的像泼上去的胎记，阿红咬的，小和尚怀疑有没有好的时候用手指碰过，痛，又，带让心尖飞起来的漂浮。莫里躲到了石板的影底。

    他又开始等小和尚了。什么时候小和尚安心去娶妻生？什么时候小和尚乖乖去命百岁？莫里又开始琢磨。

    他的确是欠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