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回 诚所至金石开，贞心不寐鱼谐

    弟二人回到府，已是日落时分。

    午后在禅房小寐片刻，略略养了养神，谢知真的气好看了些，使丫鬟们摆饭，自往屏风后更换衣裳。

    饶是这时候，谢知方也不肯消停，隔着屏风絮絮念叨个没完，一会儿问她上有没有不适之，要不要请个郎瞧瞧，一会儿又问她想不想吃街吴三家的酸汤馄饨。

    谢知真换了家常的衣裳来，藕荷的衫上了层细细的白边，裙也是白，发松松挽着，只在鬓间了支剔透无瑕的碧玉簪，耳边坠的苏在半空摇曳，说不的雅致秀。

    谢知方尖地瞧见她领印着枚红的吻痕，浑的血噼里啪啦烧起来，既觉愧疚，又止不住回想起昨夜的旖旎荒唐，意识捂了捂鼻，生怕在众多仆面前丑。

    二人相对而坐，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致可的菜肴。

    谢知方殷勤备至，将吃的菜一一挟至她面前的碗里，不多时堆成一座小山，又为她剥虾剔鱼刺，得两手油汪汪的，睛一直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略一皱眉，他就诚惶诚恐，她微微，他便兴采烈，折腾半晌，自己一饭都没来得及用。

    谢知真实在看不去，亲手盛了碗笋老鸭汤，递到弟弟手里。

    谢知方如获至宝，狼吞虎咽，三两便喝了个光，赞：这汤香醇鲜，实在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包着金边的象牙箸在甜白瓷的汤碗上轻敲两，发清脆的响声。

    谢知真看了他一，那意思很明白不言，寝不语。

    谢知方立时乖觉地住了，闷大吃。

    用过晚膳，谢知真引弟弟走卧房，煎上一壶茶，屏退左右。

    周围立时安静来，只有灯噼卟之声偶尔响起，更添寂静。

    谢知方坐得无比规矩，腰杆得笔直，等发话。

    便是与蛮夷斗智斗勇、与小人勾心斗角时，也从未如现在这般张过。

    一的茶倒面前的琉璃盏，呈现澄澈的绿，蒸腾袅袅白烟。

    谢知真缓缓开了，第一句话便令谢知方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钻去。

    她问：床底的那座地牢，是甚么时候建的？

    俊俏的脸颊涨红，谢知方不自在地挠了挠，老老实实答：是在我买这座宅后，命人秘密建造的。

    他偷偷觑她脸，磕磕绊绊地解释：本本没打算用上，只是用来发发痴梦。若不是昨夜喝多了酒，加上又要休弃我，一时气昏了便是、便是吃了熊心豹胆，我也不敢对那事

    那些谢知真的脸也有些红，喝了茶才作镇定地问去，那些玩意儿都是你从哪里来的？

    谢知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那个装满了的匣，不好意思地：也也是我使工匠打造的放心，都是新的，我亲手用清洗过多次，又用香脂玉膏细细养着，绝对净

    他痴病发作，咬了咬牙：只不过，我还是估了自己那些个的，哪里舍得往上用，没的教它们占了的便宜！放心，我待会儿便去一并销毁了事。

    谢知真教他噎住，沉默片刻，问：若是回，咱们之间再生甚么误会，你还要像昨晚那般待我么？

    谢知方将摇成拨浪鼓，因着觉得坐着不舒服，行云般挪到她脚边跪，赌咒发誓：我已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若是再此类混账事，不必发话，我自去河江，再不碍的！

    一只玉手堵住他的薄，谢知真无奈叹息，目光充满不赞同。

    谢知方心里一甜，就势握住她的手，低低说心所想：，真正试过一次，才知我不过是个怂货草包。我无法忍受离开，又不能面对你憎恶的神，若是真囚禁了，过不了三五天，还没怎么样，我便先把自己给死了。

    这策，治标不治本，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他亦没有想象那么心狠手辣。

    不，更确切地说，如果对手是她，他永远都不了狠手。

    伤她一分，他必定遭受到十倍百倍的反噬；她掉一滴泪，便足够他十年噩梦。

    谢知真听他所说的并非虚言，叹了气。

    前几日她当局者迷，对他的真心和甜言语产生怀疑，而今理智回笼，这才看清楚，他的心始终系在她一人上。

    见她没有推开自己，谢知方壮着胆俯，俊脸贴着她柔的手心蹭来蹭去，轻声：还没告诉我，昨晚为何生我的气，又为何气到写和离书呢？

    她这阵的冷淡，明人都看在里，如果不是为了裴景山，又是为了何人呢？

    拈酸吃醋的话，于谢知真而言，说分外艰难，她张得心加快，尝试数次，方才天机：我我听说你去了天香楼，以为你以为你是去那腌臜事，后来问你，你又撒谎诓骗我，这才才

    她迎来的，是漫的沉默。

    脚边跪着的人凝固成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就连呼都停滞来，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尤其僵，掌心却慢慢蹿起火焰，烧得她浑。

    谢知真羞赧至极，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哪里挣得开，双手被他死死钳住，箍到肌肤发红。

    你她拿不准弟弟是喜还是厌恶，张得声线直颤，阿堂，你先松开我疼

    腾的一声，谢知方纵起，大声叫：因为我逛青楼生气？气到要休了我？难不成在意我？在为我吃醋？

    他兴得发了狂，问一句蹦一，越蹦越，嗓门也越来越大，震得谢知真耳嗡嗡响。

    小小声些！谢知真臊得玉脸通红，忙不迭拽住他，你你冷静一些！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谢知方傻笑个不住，因着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更不敢相信推测的结论，轻轻捧住的脸，，你能不能说清楚些，你这回生气，到底是在气我不学无术，不走正路，还是在气我寻问柳，朝三暮四？

    他这话问得难得的蓄，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量压低，眸狂。

    说到底，不过是在问她而今是依旧拿他当弟弟教，还是将他看夫君，生小儿女的贪嗔痴妄了呢？

    他知她脸薄，若能间接给回应，已足够他喜望外，百病全消。

    孰料，谢知真闭了闭睛，脸上的红云一路爬至玉颈，竟然给个颇为直白的回答。

    她横心，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悦耳，犹如大珠小珠叩击玉盘。

    她：阿堂，在我心里，你早就不止是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