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富贵屏人皆称赞，赏灯宴各怀心思

    正月初十，谢知真接到齐国侯府大夫人发来的请柬，邀她元宵节前往赴宴，共赏灯。

    她在厅看完请柬，脸上并无受若惊的失态表现，而是神淡然地赏了过来送信的两位嬷嬷些新奇果和样式好看寓意吉祥的银锞，又托她们将自己新绣得的一架四扇屏带回去，温言：烦请嬷嬷们替我捎话回去，姨母有请，我必是要去的。昔年姨母常与母亲一钻研刺绣，姨母画工卓绝，我母亲则擅双面绣法，这鸟绣作，是我参照姨母的旧画，用了母亲传授我的技巧所绣，班门斧，聊表心意，还望姨母不要嫌弃。

    嬷嬷们见这屏风绝，富丽堂皇，喜得没赞了好一会儿，方才恭恭敬敬告退。

    她们回去一五一十回了话，齐大夫人对着屏风看了好半晌，想起和谢夫人无话不谈的诸多往事，默默了会泪，不免又看谢知真一。

    她命人将屏风摆在用来待客的芙蓉居正厅，每有贵妇人赞叹，便要夸上一回，有些灵醒些的，不免看些首尾，都说这齐国侯府好事将近了。

    转到了十五这日，谢知方有心为脸，特地骑了他那匹大，看着丫鬟们将谢知真小心扶上车，亲自为她开路。

    这车是他亲手绘制了巧图样，请能工巧匠打造了两月方得，造型灵巧而不失大方，工致又不致奢靡，不失为他的得意之作。

    谢知真端坐于榻之上，手捧着弟弟为她准备的小炉，旁边又有茶心，不免觉得窝心。

    谢知方御退后数步，贴着车窗轻声唤她，笑：我与齐兄约好了，今日顺便去他家逛逛，赏赏他收藏的字画，且放心在后宅游玩耍，遇事遣枇杷或是绿萼去前院寻我便是。另有一事，姨母那待客的院恰好临街，是观赏灯的好去，待到今年的灯魁场，我与齐兄也要去街面上凑凑闹，到时候，记得往楼看看我。

    他这话说来奇怪，每日里从早到晚，弟俩少则见上五六回，多则十来回，如何需要在别人家楼上儿看他？

    谢知真面疑惑之，想了会，依稀猜到儿什么，俏脸微红，隔窗：阿堂，你又在胡闹了。

    她亲近齐大夫人，一是旧日的分在里面，颇有几分孺慕之心；二来，齐国侯府毕竟权势滔天，经营得当，总不会有什么坏，或许还能对谢知方的前程有益。

    至于他们家的嫡，虽然在谢家求学了近半年，间接里也算打过一些，她却十分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敢动攀之念。

    实没想到，谢知方人小鬼大，竟然暗地里打起这样的主意。

    齐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学问、人品都过得去，想把自己家女儿嫁过去的贵妇人们都快要抢破。谢知方不遗余力地劝说，我没有勉的意思，也不是贪图他们家的荣华富贵，打算卖求荣。说到底，结不结亲，最关键的还是喜不喜。今日这样好的机会，从楼上看他一又有何妨？你若嫌他丑陋鄙，我往后绝不再提一个字，你若觉得他还过得去，咱们再慢慢商议不迟。

    此事于礼不合谢知真嘴上拒绝着，里到底是个不足十三岁的少女，多多少少被弟弟说动，犹豫起来。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谢知方不以为然，到时候只当是低看灯，往我旁边瞥上一，神不知鬼不觉，就连齐兄自己也未必能察觉，可保万无一失。便听我一回，就当是小弟求你。

    说完这句，他不等谢知真的回应，便挥鞭走到前面。

    谢知真没有料到，刚到齐国侯府不久，她便隔着屏风听到了齐清程的声音。

    齐大夫人邀请的女客不少，且都是安数得上名号的勋贵簪缨之家，十来岁的少女颇有几个相熟面孔，宋老将军家的孙女宋佩如也在其列。

    因着之前清凉宴上的解围，宋家小对谢知真印象极佳，亲亲地拉她坐在一，讨论起时兴的衣着打扮，又认真询问她的脂是从哪里买的，颜好生别致。

    这里面掺了一橘，是我弟弟去琼香阁买了两颜，自个儿调的，我先还觉得有些古怪，没想到试了却还相宜。谢知真温婉地笑着答她。

    宋佩如挑眉笑：你弟弟便是上次宴席上的那位小少爷吧？没想到他对女儿家的打扮上还肯用心思，不像我哥哥，只晓得教训我。

    她又夸赞：也亏得你肤白皙，驾驭得了这样的颜，若是换在我上，那是万万不行的了。

    两人正说着，听见外面响起两年轻男的声音，一温，一清脆。

    儿拜见母亲，今奉祖母之命，过来为众位夫人小送些刚从南边运来的金橘，多有叨扰，还望见谅。听这人的自称，就是谢知方的齐兄了。

    另一个声音谢知真却再熟悉不过，带着呼之的脱之气：姨母这一向可好？怎么瞧着又年轻了好几岁？侄都不大敢认了。

    齐大夫人看见谢知方便觉得喜，笑骂：你这猴儿只了一张巧嘴，我听着清程说你们一向里颇为投缘，怎么平日里也不多来府里走动走动？若不是我把你请了来，只怕还降不住你这只猢狲！

    谢知方嘻嘻一笑：姨母莫怪，实是听说府事多，不敢过多打扰。今日我腆着脸往后院里来，唐突诸位贵人，也不过是想见姨母一面，表表孝心，还请诸位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莫与我计较。

    他说着，隔着屏风揖告罪，引来年纪轻些的女孩低低偷笑之声。

    宋佩如透过屏风空隙悄悄看他，捂着嘴跟谢知真：你这个弟弟好生有趣，我家的哥哥弟弟们年纪不大，却总一副黑脸阎王样，等闲不与人说这许多，更别提顽笑话了。

    又有几个女孩儿悄声议论：都说齐家的公生得俊，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罢说着个个绯红了脸颊，生思慕之心。

    独有谢知真始终端正坐着，恪守大家闺秀的风范。

    齐大夫人悄观察她的仪态表现，暗自，见谢知方翘首以盼，乔模乔样，忍不住笑骂：你这哪里是看我，明明是在担心你。猴儿放心，我这不是吃人的龙潭虎，真娘绝少不了一发丝儿，你且把心放肚里去。

    说着，她对谢知真：真娘，你跟你弟弟说句话，安安他的心。

    谢知真这才开，声音柔婉转，如林画眉，似日细雨：阿堂，我这里一切都好。

    齐清程一时听得怔了，直到母亲轻咳一声，方才回神，一张俊脸微红。

    谢知方响亮地应了一声，和齐清程一起告退。

    他自是明白齐大夫人安排的这一场赏灯宴所为何来。

    齐家排得上名号的主，无不在明里暗里地试探几个待选少女的反应。

    太夫人亲自发话，给了齐清程一个突袭后院的由，他玉树琼枝一般立于众目睽睽之，自然引得少女们隔屏偷看，暗动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