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聊闲谈

    不元宵不算年过，一大早儿就听劈里啪啦在放鞭炮，或“呯”一声钻天响，又“唰”得像筛翻了豆七零八落洒来，窗牅外青烟篷篷，映得房忽明忽暗。

    许母神好了些，懒倚榻枕留几房媳妇聊闲话，桂喜和谢芳也破天荒叫来一围圆桌坐。

    李妈取了百果攒盒揭盖摆在桌央，梅单把装松那槅剔来，拈着坐到榻沿边，拾起颗顺裂掰开，松细，把淡黄穰丢碟里，她是个熟手，剥得又迅速又完整，没会儿碟就满了，李妈送到许母面前，许母抓起一把放嘴里，先用门牙切，再用槽牙嚼，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觉满的油香味儿。

    梅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桂喜拈块虎窝丝给谢芳，自取一颗柳叶糖着。

    大冯氏吃茶，忽而：“前两日回娘家，路过甜巷时，瞧见秀琴了站街拉客的娼妇，涂得一脸红白，不分说把男客往房里拽，被人家劈面就打个耳刮，瞧着也怪造孽的。”有意无意瞟了桂喜一。

    “谁让她助着三姨鸦片的？”六小许嫣嗑着香瓜：“恶有恶报，不值大嫂烂好心。”

    “这叫烂好心麽？”冯氏笑了笑。许母反皱起眉：“瞧你吐得一地瓜儿，我是个吃糠咽菜大的，这样没事儿，你好歹大家闺秀，嫁去夫家，人家要瞧不起你。”她现在也不避讳提自己，有时还会拿来调侃一番，里却多少透几许苍凉，让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许嫣是个老姑娘，年前好容易定了门亲事，男的比她还小两岁，从北边迁居过来的，家境还算不错，就是没背景，愿意娶她或许还有这方面的考虑，所有人都这样猜测，包括许嫣。

    她心气儿，原是要死要活不同意嫁，宁愿个老姑，反正二哥答应养她一辈。

    后还是那男人亲自过来一趟，与她单独说了些话，也不晓说了甚麽，她总算默认这门亲事，安心等待开嫁娶。

    “他们北边人没这麽多规矩。”许嫣红着脸词夺理，大家听得抿嘴笑起来。

    “甚麽兴的事，老远就听到你们在笑！”门帘掀起，竟是三老爷许彦槐走了来，穿着樱草窄袖袍，天灰貂褂，段十分潇洒，一双桃往众面一溜，嘴角一翘，总是挥之不去的风相。

    “你来甚麽？”许母没好气：“给我请安也过了时辰。”

    许彦槐素来厚脸，不以为忤，笑嘻嘻走到榻沿边撩袍就坐，李妈恰端着一碟新剥好的松穰过来，他随手接过，一颗不剩全拨拉嘴里，两腮圆胀成团，鲜红的一动，两腮就一鼓，一动一鼓，像极一只大的松鼠。

    “三哥不要脸！吃白！”许嫣手指刮脸羞耻他。

    “哦！”许彦槐笑问：“不是给我剥的麽？那是给谁的？”

    三月仙只得开：“那是梅剥给娘吃的，你来问都不问就抢来吃！”

    许彦槐挑起眉梢看她一：“你若是学二姨，亲嗑好松仁用手帕包着给二哥，我怎会在这里抢娘的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