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桂喜

    许彦卿背手走房，湘竹帘在后扑簇簇，把声浪语重掩于。

    夜阑沉，蝉鸣蛙叫，黄月皎皎当空，有疏星零落。房用玻璃容盛了满满冰块降温，倒不觉得甚麽，此时却觉得闷如溽暑，南方称这八月天为“桂蒸”。

    鼻息间的香味由浅渐，这桂到底蒸开了。

    “车可有备妥？”许彦卿摇起洒金川扇儿沉声问。

    随行事许锦称是，又低：“爷这就要连夜赶回去麽？”

    许彦卿只“嗯”了一声，来此地就为签一纸契约，事已办成便没多留的必要，他不多言语，一径朝二门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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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喜这些日烧脑病着，晚时吃了碗白撮盐煮的面条，无甚胃，吃了半碗再咽不，又迷迷糊糊睡去。

    戏班里的师兄师还在前堂唱大戏未归，隐约有抑扬顿挫的三弦声传来，还未耳已弥散在空气里。

    月光被桂树叶筛落，斑驳地映在窗纱上，倒像缀着朵朵霜，似乎只有这样想，才能在这蒸笼天桑拿房里得些凉意。

    忽被足尖踢到月琴的响动惊醒，坐起挑开半帘帐，就听得喜在咬牙抱怨：“是哪个杀千刀的胡摆放要害我。”

    桂喜趿鞋床，摸索着燃烛台，房昏亮起来，喜坐到菱镜前整理散的发髻，斜瞟她得满脸通红，皱起眉：“病还不见好？这都几日了？药吃过没？”

    桂喜回话：“烧退了，就没气力。”走至墙角，拎一瓶倒半缸茶喝，瞥见喜颈间红红紫紫的，抿抿嘴把话同茶一咽里。

    烛火薄薄的光照亮镜，喜着夹钗，看清她的表，也不作声，只随意挽好发，再起从床自个箱，扯着拉链嘶啦地划开，翻翻拣拣，取五六件大半新的绸衫及裙搁凳上，朝她呶呶嘴儿：“关东那边现要穿袄了，这些我用不上，皆送你罢！”

    桂喜怔愣稍顷，很快有些急了：“戏班不是要京麽？怎地却往关东去？我要寻乔四问个清楚。”

    喜噗嗤笑声来，一面手里忙活，一面：“你急甚麽，误不得你同大师兄这对有人相会，是我不能再随你们京.......这樱草旗袍我没穿过几次，倒是好看的，也一并送你。”

    四喜班台武生乔玉林，奉太后旨命唱戏两年，如今过去大半年儿，恰逢徽班京之风正盛，乔四原不想去，却受京城的聚兴戏院相邀唱台，回报格外丰厚，这才动了念想，但私里师兄们悄传，是乔玉林想念桂喜哩，谙乔四是个见钱开的主，才想的这法。

    谁都晓乔玉林和桂喜互相喜的。

    桂喜听得喜调笑，虽是羞臊但还是问：“你不随着京又是要去哪里？乔四被铜钱熏臭的心，可不会轻易放人自由。”

    接过旗袍倚在床上，有一没一瞟着衣襟上圆的珍珠扣，白莹莹的。

    倒像传教士给的那颗药片儿，又圆又大，忒苦，她掰了四，咕嘟咕嘟就着白开方肚去。

    却十分见效，额烧很快止住了，就是浑乏力，说了这段话心底起气，便觉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