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辰昕暮樱

    当晚，辰昕与洛青，待在松岭二楼廊上，不远的之青院，灯盏还微亮。辰昕拿着酒，兀自喝着，带了几分醉意。

    十年来，洛青也未曾见他再为谁喝醉过，虽然他不知辰昕这醉，是为希月还是暮樱，或许两者皆有。他淡淡：「你是要回回特意上来喝酒？见了面，话也不同她说上一句。」

    辰昕一阵心烦意：「你山藤，少来我。」

    洛青叹：「我自然不了你。但，都十年了，放过你自己吧。」

    辰昕看着远方，静静：「十年那画面还是挥之不去，从岱山来，我时常一梦便回到那天，她在我布的阵里万箭穿心，血染红了她一绒袍，我远远看着，救不了她。」

    洛青打断他：「别想了。」

    辰昕冷冷一笑：「你又如何忘得了，你和星宁夕歃血为盟，她上了岱山，最后却一剑刺在她上，她如今半死不活，是你害的。」

    「够了！」洛青恼煞白，一手挥过将他抓抵在墙上。

    辰昕淡淡一笑，搥了搥他，：「痛么，不如你先学会放过你自己，再教教我。」

    洛青怒瞪着他，缓缓松了手，：「我们不一样。辰昕，放过你自己，是为了暮樱。她不须背你那些痛，你若忘不了希月，便不要再招惹她。」

    辰昕沉默着，终有些话，说了他心里。

    翌日，辰昕起了个早，脑有些昏沉，他踱着脚步，来到之青院前。一院积雪，一池薄冰，霏雪细细落在他肩上。

    房门咿呀推开，踏暮樱一双鞋，再一袭淡绿衣衫。辰昕倏然醒神。

    暮樱手捧着铁盆，正要到后院取烧好的，抬见了辰昕，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神，瞬时又低，默默掠过他边，往后院走去。

    他亦默默跟上。见她舀了些，又混了些冷，沉沉拿起，便想帮她。其实和星宁夕相比，暮樱自森门，会很多活儿，谈起冶炼兵也难不倒她，但他就是舍不得，她一副毅逞的样。她和希月有像，有些刚烈，瞪起人一双似火烧一般，但她，又比希月温柔，虽然面容不比星宁夕，静来时，同样有着岱山才养得的动人灵秀。

    暮樱并不让他帮忙。她闪过他便往星宁夕房里走，辰昕默默又跟了上去。她了房，搁盆，取过棉帕，替星宁夕净了手与脸，见辰昕仍站在门，冷风飕飕。

    「来坐吧。」她看了他一，：「一个人杵在那儿挡着门，冷风都要冻着宁夕了。」

    辰昕静静走，顺手稍掩上了门，坐在桌边。

    暮樱又看了她一，：「你来什么？」

    辰昕面不改清冷，淡淡：「看你。」

    暮樱闻言，微敛了眉：「我好端端的，你可以走了。」

    辰昕并不理她，瞧了她半晌，忖着要让她多说话，星宁夕是个好话题，便：「当初她初识岩靖峰时，你可知？」

    当初，暮樱想了想，立时依了辰昕算盘，忧伤地：「我们住得很远，她又很忙。我知时他们已见了几次面。再听她说起时，他们已经相恋。然后再一次提起，她说他们要私逃。我每每看着她躺在这里，最后悔的，便是第一次，没有陪她去讨回那只雪狐，让她白白陷岩靖峰手里。然后还帮着她，想着怎么逃。」她一叹又：「我替她传过几次话，看得来，那时候的岩靖峰，对她亦是十足真心。」

    辰昕静静：「有再多真心，隔着世仇家恨，究柢难有善终。」

    他初见星宁夕，便十足懂她心思，她肩着天门，与地门相恋，如同他当年，整个西二堂，挡着他与希月。面可以见不着，心又怎能说断就断，他杀了希月，至今痛楚十年犹如昨日，星宁夕尚且不若自己刚，如何伤得了岩靖峰。然他与暮樱终是旁人，或帮或劝，都只能是几分。

    暮樱闻言，知他想起了希月，缓缓：「有些事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旁人劝也劝不了。但，我也认真劝过宁夕一回，我说，有些，像灯芯烛火，是慢慢燃大的，不如就趁它势小，把火给灭了，免得横生枝节。」

    辰昕是聪明人，知她说的其实是他们二人，瞧着她，亦缓缓：「若我非要它燃大呢？我思量整夜，不愿没有你。」

    暮樱未料他答得直白，脸一红，转过，亦直白：「别惹我。你走吧。」

    辰昕起走到她旁，：「暮樱，衣若告诉你的那件事，我藏了十年，是你动了我的心，让我想起。大概，也只有你，能让我彻底忘记。」

    暮樱低，默默不语。他是吃错什么药了？昨日还是一般冷冽着脸，今早一来，便朝她攻势频频。

    她还未想要说什么，房门敲了几声，便又咿呀开了。洛青拿着药香了来，他在门外，其实已经听见辰昕的声音，但他府里那么大，哪里说话不好，偏要挑星宁夕房里，他这药香，可不能误了时辰。反正他既想通了，日后找暮樱说话有的是机会。

    辰昕见了他，又见了他手里的药香，一叹，坐了来。真是成也宁夕，败也宁夕。

    洛青了药香，觉得今日房里好像有些不同，却说不上来。

    他走到床看看星宁夕，伸手抚了抚几上的白棠，自何列去了北城，这便是他替着，但这连着几日，这束枝并没有什么凋零的迹象。是了，白棠香，今日特别明显。

    他一愣，连忙落坐床边端详星宁夕：「这是她的香？」

    暮樱和辰昕也一楞，如今星宁夕上确又盈溢着淡淡白棠香，暮樱一直以为，那是房里束的香气，闻久了早已习惯，也不怎么在意。辰昕一门，整颗心在暮樱上，更不曾留意到什么香。暮樱有些雀跃：「难宁夕要醒了？」

    洛青抑着激动，拉过她手量脉，量了半天，却诊不什么异同来，她仍沉沉睡着。

    狠狠搅动的心，又沉了去。

    辰昕瞧着他脸，宽：「既然之前没有香，有些展，总是好事。」

    洛青缓缓起，打起神，半晌，拍了拍辰昕：「没错。有些展，总是好事。」又：「因那持魂珠，我走不开。你回乌尔时，帮我和义父提提，这几日，丹锦剑的丹血石，不时闪着光。从前，只有宁夕那气蠢动时才会这般，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那把落在天门殿的丹锦剑，匆匆退岱山时，忽和竟还记得顺手拎回了，委实叫洛青佩服。忽和笑笑：「这辰老的剑，要是落在岱山门，他岂不又要跟我置气。」这丹锦剑，半年来始终放在星宁夕房里，前些日，却有些异样。算来，和这白棠不凋谢的日差不多。或许她真要醒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