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 - 五.第二十~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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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陶老爷先开,问轻陌如何称呼,问罢却又摆摆手,“算了,待了这间屋,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为好。”

    轻陌,一派老实人从不多言的模样。

    陶老爷,“听闻先生有神乎其神的算卦本领,我们生意的,都讲究风算术,向来愿意听先生的忠言。”

    轻陌心里直打鼓,草草谦虚了两句。

    “今日请先生来,一是想算一算我与夫人的来世,二是关于我那一直不曾相认的大儿。”陶老爷抿了茶,“都说家丑不外传,怕是要让你看笑话了。”

    在桌的遮掩,轻陌的手指攥着衣摆,心响在他的耳边,砰砰砰,像是十七岁那年坐着车从常州重回苏州,路途颠簸不已,把车厢里一麻袋苹果颠散了,一个一个圆的砸在车板上的声音。

    他问周姨,“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待在常州。”

    周姨握着他的手,似是十分慨,“一定是老爷想明白了,一定是老爷还惦念着你,毕竟...毕竟...”

    轻陌疑惑,“毕竟如何?”

    “毕竟,你也是大了,再有两年就要行弱冠之礼。”周姨吁短叹,用手巾了一个苹果递给轻陌,“说起来,咱们老爷是亏欠你的。”

    最后那句话喃喃的太糊,轻陌咬着苹果,想了想,没再追问去,他满心喜,只盼着又能和陶澄相见。

    却不想漫漫路跋涉归来,见到的却是乔二,端着一张温柔的脸面说寒冰一般的话语,让周姨如遭雷击,让轻陌成为佣人的佣人。

    不要是真的。

    轻陌想,他抬起望着陶老爷,腔里一阵阵震颤,若是要仔细回忆,是真的能忆起许多细枝末节,周姨的无奈,乔二的厌恶,丫鬟们的闲言碎语,还有陶老爷对他的特殊。

    轻陌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您说。”

    沉默了小片刻,陶老爷才继续,“这个青楼院开了有好几十年了,我年轻时就去过,那时不比现在繁华,还只是个七八层的小楼。”

    倏然听闻一声笑叹,陶老爷向轻陌举了举茶杯,“陈年旧事了,搁在心里一直没说,或许与先生算术不相关,你就当故事听一听罢。”

    轻陌仍绷神,赶忙回敬,他,“无碍,您只随心所。”

    他顺着茶稍稍抚平了心惊,好歹没有,他又往窗边靠了靠,准备无论听见了什么样荒唐的故事都要稳住面上的平静。

    “娶了华葶,就是这青楼院当时的魁,闹得满城风雨,我没让人多言她,娶亲办得风风光光,可惜她...好日没享受到一年半载,生产时没能过去,只留给我一个孩。”

    陶老爷叹息一声,“闭月羞,可惜命比纸薄。华葶躺在产房里,也顾不上净不净,我跪在床边守着她,那副场景...半个都浸在血里,从床边到地上,她脸苍白,冰凉的已经不像个活人...”

    又是小半晌,轻陌稍稍抬,看到陶老爷闭着,嘴哆嗦,一张脸微微搐,似是在忍耐极大的痛楚。

    “华葶说,她在青楼院里有一个结拜的好妹妹,她放心不,让我娶回来,既能替她陪伴我,也能让她黄泉放心。”

    轻陌很想追问关于那个孩的事,堪堪忍住了,只,“您答应了。”

    “我答应了,一年之后鸾胶再续,就是当今的乔二,不知先生可曾听闻?”

    “嗯,陶府富甲一方,有贤助主持家里短,都知陶老爷您有一位乔二。”

    陶老爷却苦笑着摇摇,“不说多么喜二夫人,自华葶一去,当时任谁也不了,都一样...她一直怨恨我没有给她像华葶一样排场的亲事,只潦草几匹车,让她每一回争吵时都能拿来嘶吼,实在疼。”

    “她门时,轻陌才一岁。”

    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轻陌一腔震动的快要碎裂,他只敢垂着眸,生怕睛混杂的绪被陶老爷看去而心生疑惑。

    看来再不想承认的事,终是变作事实。

    他有些惶然,一时间只能想到陶澄。

    陶澄他知么?

    轻陌失神了几瞬,又想起可笑的事,就刚刚不久前,魁还询问他姓,他毫不客气的就报上了陶澄的“陶”,自问不知唤过这人多少回“相公”,不算胡诌。

    转瞬而来的荒唐悖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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