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 - 三.第十~第十四章

    轻陌轻呼一，待这阵裹着温的风尽之后，才将两张信纸折起，放回到铁盒里

    我很想你。你可知当我听闻你已离开家里去往常州时，我如何也不信，还与先生闹了脾气，真不懂事。

    常人都言“安好勿念”，只可一半，你须安好，也务必要念我想我，否则来日再相见，看我不理你。

    轻陌勾起这个巧的小玩意儿，“你再也难不倒我了，随你怎么，我都能给你解来。”

    轻陌张的不知所措，看着这张离他很近却十分陌生的脸，小声，“我叫轻陌，七岁。”

    百节后十日，于学塾，陶澄。

    从盒里拿一把磨得发白的小锉刀作为镇纸后，轻陌这才放心的将好几个打磨致的桃挑来，最后是一个巧环。

    巧环是陶澄给他的第一封信里夹带的，其实一共就只有两封信，他临摹过千百遍，早已倒背如。轻陌往那一沓书信上看去，也不知陶澄瞧见了这么多同样的书信会作何想。

    父亲卧床那几日，我与弟弟心神不宁，看着父亲呕吐不止实在害怕，好在那病不会传染，我们便一直待于屋里陪伴娘亲，守在父亲左右，当时你如何我半不知，待父亲痊愈后，我才听到一些讨厌的揣测。

    轻陌小心的去瞧郭先生，既不敢说难，也不敢说不难，张张冒一句，“噫吁嚱！”

    他们怎样说你，我都不会信。我与你亲近一年的时日，只觉得开心不已，只想与你一同读书，继续在一起，你万不可将我与那些坏人归到一，我心悦于你，你定要信不疑。

    百节那日，三个小学生上完课后送郭先生门，恰遇见回府的陶老爷，轻陌见陶澄陶澈唤他“爹”，于是喏喏的弯腰跟了一声“老爷”，这是轻陌第一次见到陶老爷，他不敢抬也不敢直起，随后却被捞了一个怀抱里。

    我问父亲可有机会去常州？父亲只混的应我，你别急，我用功读书，得了父亲的心后就求他带我去看你。

    陶老爷诧异，“这是何意？”

    “偏院里没有孩童，你都是和谁玩儿？”

    两若是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果园里可有朋友？别再与鸟虫草为伴，你这样好，这样叫人喜，是否已经有了一起玩闹的伙伴？为你开心，可你千万不能忘记我，每日都要想念我。

    “和草，虫，小鸟。”

    七岁被叫去和陶澄一起读书的那一年，是轻陌童年里过的最好的一年，但也只有那么一年的光可以回味。

    先生今日教了一首《鹊桥仙》，我颇为喜，为此还被弟弟笑话了一番多之人云云，先生也我是年少的小大人，不知该兴还是该羞赧，词写在信尾，望你也能喜，若是不喜，回信时也不许言笑话。

    此句甚妙，我大约百年千年也写不来。虽是郎织女，不大适合我们，但他们相距万里，就冲这，我们也应学习他们。你已经离开近三个月，仿若三年之久，万一将来某一日，我们不再书信相，我仍会牵挂你想念你，你须得同我一般，否则再见之日，便是我凶你之时。

    陶老爷也笑起来，“之前，一直在偏院里？”

    轻陌打开盒盖，取他舍不得卖的三张刺绣，又拿一沓信纸放在桌上，再去拿小桃胡时，清风来拂散了薄的纸张，吓的轻陌赶忙扑压住，一面收一面嘀咕，“好险。跑什么？跑到湖里去了怎么办？”

    伸过手小心翼翼的拿那两封陶澄真迹，一笔一划不甚端正，还隔上几句就划掉一个错别字，轻陌都能想象六岁的小陶澄伏在桌前，郭先生就守在一旁指导他，帮助他的场面。

    轻陌也瞧见了乔二，凶神恶煞仿佛鬼一般，他瑟瑟的看着她走到前，许是陶老爷在场，她没像上次那样恶言，只用毒刀的神剜了他一记，随后拉过陶澄藏在后，又陶老爷，“老爷回屋歇息吧，当心。”

    平日里他哥哥喜好往那倒霉边蹭就算了，连他爹都抱着倒霉说个没完，陶澈急吼吼的跺脚，接着就瞧见他娘亲大步走来，他像寻到了救兵，“娘！”

    回忆大多苦涩，能忆甜味的几件往事全都装在了这个铁盒里。

    轻陌拂开飘落在盒盖上的树叶，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珍藏的宝贝。

    轻陌，见信如唔：

    轻陌，“嗯。”

    陶老爷蹲着松松的环住他，“叫什么？几岁了？”

    陶澄眉开笑的显摆着挤到他爹跟前，“噫吁嚱！爹，轻陌比我和弟弟都灵光，可聪明了。”

    陶澈在后想要拽他爹的衣摆，又不敢，急的转圈儿，又听他爹问，“学习难不难？”

    我依旧很想念你。你的回信也太短，叫我看上几遍还嫌不够，也钻了空，信短字少，竟一个错字都没有，此略去郭先生表扬你的若字句，自己会去罢。

壳定在原，轻陌好半晌才从恍惚回神，“原来是周姨告诉他的。”

    父亲已经无恙，你不必挂心。

    轻陌，见信如唔：

    “是啊，你已经七岁了。”陶老爷笑叹着慨，“喜这个名字么？”

    轻陌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陶澄总是满“轻陌”的唤他名字，连晚上梦都能听到几回，叫他如何不喜？轻陌便答，“喜。”

    昨日端午，不知你是否吃到了腊粽。想起去年，我们私会与假山之，皓月当空，生怕被人发现，你大吞吃的模样我至今记得，实在好笑有趣，我也纳闷，为何你都如此狼吞虎咽，毫无规矩，却仍是好看的像明月一样。

    这个巧环当时可是要了轻陌的小命了，如何也解不开、取不，急的他脸红脖，果园里全是忙碌的农夫，谁也没空来看看他这个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任他泪汪汪的抱着巧环坐在雨棚撅着嘴生闷气。

    却不想一句关心倒成了诅咒应验，陶老爷当晚就病倒在床上起不了，连续三五日越发虚弱，急的陶府上满是云。轻陌缩在床角，他听到了传言，侍女嬷嬷也都当他是一晦气，每一个人都在怪他，嫌恶他霉运缠还不知躲远些，竟会坑害他人，实在可怕。

    “就是...也难，也不难。”

    端午后一日，于学塾，陶澄。

    送你一巧环，望能讨你心。

    再一日，周姨就收拾行，带着他离开了陶府，破旧的车在路上颠簸了半个多月，最后驶了常州，停在了陶家的果园地盘上。

    第一封信，当时轻陌在果园里帮着果农挑拣坏掉的果，陡然被唤了一声，说是有信件带来，待他满雾的接过，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写着“轻陌亲启”时，泪夺眶而。

    轻陌的手指轻轻摸在“我心悦于你”上，心间似有甜也似有苦楚，亦或是一片空白，杨柳叶又飘落在纸上，轻陌将它开，嘟起的又抿成一弯，若是这一纸文字还算蓄，那么一封信对他来讲，就当真是确凿的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