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 - 番外、庄生梦(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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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三千里,几度风遥。

    齐绍抵京时正是末夏初,国丧已过,民间又许作乐,京此前被耽搁的嫁娶也凑在了一,光是他遇见的便有好几家。

    一路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端的是一派太平景象,丝毫看不数月前夺嫡的暗涌凶险。

    还没有旨意来,齐绍先回了镇北将军府。

    齐老夫人一早就得了消息,兴得坐都坐不住,亲自了儿吃的糕,又命人把齐府上,尤其是齐绍的院好生拾掇了一番,数着时辰等齐绍回家。

    老将军早前还同齐绍置气,时日一久便再绷不住冷面,每每夫人与儿通信,他说是不想理会这不肖,暗地里却还是偷偷看过了每一封家书。如今齐绍要回来,他亦是心喜,只是端久了严父的姿态,有些抹不开面,没像夫人那般喜形于

    齐绍回府拜过父亲母亲,老夫人红着圈抹泪,握着儿的手问:“承煜,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啊?”

    齐绍也眶发酸,宽:“好,一切都好。”

    他讲自己是如何同叱罗人作战,又是如何千里奔袭,取了那叱罗王首级,讲到,连一旁故作正经的老将军也听得神。

    老夫人却不关心那些惊险的战事,只关心他可曾受了什么伤,齐绍再三保证自己好得很,在草原上过得自在,日日都吃,骑打猎,还比以前更结实了些。

    他不提草原的事还好,一提这些,老夫人就想起和亲这档荒唐事,泪止不住地往掉:“真是苦了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将军冷哼一声:“早就说你不该走那歪门邪,我齐家人从来是堂堂正正地打仗,哪有你——”

    他话说到一半,被夫人睨了一,后半截便咽了去。实则他自己也知,那时还有先帝圣旨,齐绍不过是奉旨行事,本就无可厚非。他只是气不过。

    齐绍又是愧疚又是想笑,只听母亲又:“我儿使北狄,保边关安宁,乃是大功一件。当今陛亲笔谕旨,谁敢说他的不是?”

    老将军遂闭了嘴,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翌日里便来了消息,今上设了私宴为镇北将军接风,接着赏赐也般送到将军府上,早前还在观望的公侯百官顿时闻风而动,纷纷上门送礼讨好,齐家一时门若市。

    齐老将军夫妇很快闭门谢客,齐绍亦没有铺张,只一乘朴素的车便从角门

    靳奕已与他阔别多年,为避结党营私之嫌,连通信都极为克制,今日久别重逢,两人隔着丹陛遥遥相望,竟已恍如隔世。

    那殿上玄衣金冠、面肃然的年轻帝王,逐渐同昔日言笑晏晏的少年故友面容重叠,齐绍撩袍俯,跪拜行礼,靳奕扶他起,满是歉意:“承煜,是朕对不住你,当年没能阻止父皇旨,如今也迟了那么久才接你回来。”

    齐绍笑着摇:“陛无需自责。”

    靳奕与他一同席,挥手摈退人,面上神松懈了几分。他斟满一杯酒,叹息:“终归是靳氏有亏于你。这一杯,朕代先帝向你赔罪。”

    说罢仰一饮而尽。齐绍怎敢受天这般重礼,一面称惶恐,一面也跟着满饮酒。

    两人起先都还有些拘谨疏离,守着君臣本分,但他们到底是多年好友,是打小一起大的谊,酒过三巡,终于还是络起来。

    靳奕说起这些年在京的经历,齐绍亦讲了在边关的见闻,谈笑间,靳奕忽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其实朕少年时,也曾仰慕齐家玉树。承煜,你可曾……”

    他与齐绍对视,两人皆神智清明,目光坦

    齐绍莞尔,亦玩笑似的:“昔年三郎鲜衣怒,京少男少女无不为之心折;而今陛君临天,丰神俊朗更胜从前,令臣等甘为驱策。”

    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底俱是释然。

    年少慕艾,懵懂纯挚,虽无比好,却都已经过去了。

    曾许诺要一生一世的好兄弟的少年们终是大成人,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人生,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

    或许也曾有错过与遗憾,但没有后悔。

    说开这桩心事,靳奕似心大好,又连饮了几杯酒。

    而齐绍最挂心的还是京局势与靳奕的皇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皇与二皇虽因那日的争斗有残疾,失了继位资格,却都还有嗣。若他们仍不肯罢休,各方势力拉扯,靳奕是否能应付得过来?

    他问:“你急召我回京,可是需要我些什么?”

    靳奕闻言却摇:“你什么也不需要。”

    他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拣了要娓娓来,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那朝乾门外所谓的“意外”,其实也都是设计好的。

    齐绍听得讶然,他虽知靳奕生聪慧、才智过人,却没想到对方的帝王心术也如此厉害。

    “我原先的确志不在此,也是因为你,让我想通了许多事。”靳奕,“比起把江山社稷到昏庸之辈手,任他们糟践荼毒,还是给我更好。”

    “母妃自幼教我明哲保,但若连山河也保不住,又何谈保自?”

    “我是不想当皇帝,可除了我,还能是谁呢?”他语气十分无奈,连自称也抛了,颇不面地挽起宽大的袖,把珍藏的青梅酒又揭开了一坛:“来,喝酒喝酒。”

    齐绍张了这么久的皇位争夺,在靳奕说来就像探似的轻而易举,大抵皇帝也有天赋异禀的,倒是他白担心了一场。

    他不由哑然失笑,也有些庆幸。

    只听靳奕继续:“我想给你封侯,封号你可以自己选……其实若我说,最好是封王,便叫作‘江夏王’,与朕共享半江山。”

    靳奕说着很是惋惜:“可惜啊,我连封你个国公都要被他说,便只能封侯了。”

    齐绍倾扶了歪歪斜斜的靳奕一把:“陛醉了,说的都是醉话,臣可不敢当真。”

    “我没醉,”靳奕连连摆手,“承煜,我会昭告天。你是奉命使北狄,为大夏立功劳,从没有过什么和亲——他日史书工笔,也绝不会写你分毫。”

    越是说没醉,便是真的醉了,他说话已开始打结:“夺皇位容易,皇帝却难。我还有许多难,不能再给你兵权……我还是对不住你啊。”

    齐绍在草原上大、大碗喝酒,早练了海量,此时还清醒着,扶着靳奕安:“你如今是天,只要对得起江山社稷,对得起大夏百姓,俯仰无愧于天地,就是对得起我了。”

    他顿了顿,接着:“至于与乌洛兰的事……我早有决断,你不必为我担心。”

    那是他自己选的路,自会无怨无悔地走去。

    靳奕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又望着齐绍笑了起来:“好!问心无愧,当浮一大白。”

    齐绍哪敢让他再喝,忙从他手里夺过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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