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玉记 - 分卷阅读17

    就什么难听话都有了。更有甚者，把早年陈芝麻烂谷的事都翻来，言之凿凿说秦梅香本人乃是旦行里一号的放｀之辈，全靠陪睡达官贵人走红。又有说他早年叛洪顺班，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

    虞冬荣看了一会儿，气得笑了。他自己也被编派去了，没指名姓，只说是秦和某军阀背景的年轻富商同起同卧云云。他摇摇：“这可真是……前阵还把我们秦老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呢，变脸儿也没这么快的。”

    他一面吃着三明治一面继续翻，发现许平山也让人骂了。但与其说是骂，不如说是语焉不详的抱怨，大致也就是说他行事鲁，有失份云云。由此可见大分记者们的欺怕。

    虞冬荣琢磨着要不要请报业的几个大佬吃顿便饭。照这么去，万一真闹得三人成虎，可就麻烦了。戏这个行当里，彼此帮扶是有的，但相互倾轧起来也很厉害。秦梅香一红，不少旦角就跟着过了气。他这两年风正劲，可知有多少人暗地里看他不顺，盼着他跌倒时踩上一脚呢。

    小玉麟把早功完，被胡妈招呼来吃饭。虞冬荣看着他，他却不看虞冬荣。怎么瞧都是又闹起别扭来了。虞冬荣想了一会儿，也没想个正经缘由。难是因为早上自己对他讲话声音了一儿？这可太难伺候了，他爹都没有这么难伺候的。

    他看了小玉麟一会儿，觉得这小戏可能是属刺猬的。因为这小崽格外与众不同一些，虞七少爷总是忍不住想上去撩他。看他认个怂，服个，就像把一只脾气很坏的小兽顺了——虽然明知对方是个没良心的，但心里就是乐得兴。

    谁让他这么招人疼呢。虞冬荣叹着气想。

    小玉麟有了东西吃，似乎就了一。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的缘故。虞冬荣待他放汤碗打嗝的时候，假装漫不经心：“以后要是吃不饱，就过来我这。”

    小玉麟很意外地抬起。对上虞冬荣的目光，又把神移开了。良久，虞冬荣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是在谢。

    虞七少爷心满意足。

    第8章

    蒋玉秀仿佛要弥补自己的篓，后续几天非但没有误戏，并且演得十分卖命。姜毕竟是老得辣，他材魁梧，容貌英俊，加之工架过，比小玉麟更能托得住秦梅香。又因为唱腔酷似名生程文岳，颇得一些程派戏迷的喜，由此有了走红的架势。

    虞冬荣在一旁瞧着，心里却没那么乐观。他总觉得，除非这人把大烟瘾戒了，否则再红也是昙一现，不能远。且观众向来喜新厌旧，今日你，把你捧到天上；明日有了新人越过你，他们转就走。想久久地红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看到蒋玉秀，他就不能不琢磨起小玉麟。小玉麟功底很扎实，论起手的捷脆其实在蒋玉秀之上。但是他的材对于武生来说实在太过瘦小；最要命的是，他声腔不好。唱戏唱戏，不能唱，怎么算是有戏呢。然而嗓这玩意儿是老天爷给的，谁也怨不得。虞冬荣怀疑他是倒嗓时没有好好调理，落了病。

    蒋玉秀连着上台几天，终于扭转了大家的坏印象。但他对小玉麟救场的事表现得很冷淡。虞冬荣觉得这是他们戏同行相妒的劣。戏班里勾心斗角之剧，外人是难以想象的。

    蒋玉秀是郑班主的夫。但是这个夫据说比小了有快二十岁。这其可琢磨的事儿就多了。小玉麟作为一个没科的小龙，还是个不讨喜的小龙，拿什么痛人家比呢。

    光是斗翻得好，打戏手好，离真正红起来，可还差得远呢。

    提起小玉麟，就不能不说到秦梅香。蒋玉秀再怎么被叫好，在秦梅香的映衬，立刻显得黯淡无光了。

    说起来也怪，虽然报纸上把秦梅香骂得什么一样，可演反而场场爆满。戏园里满了加座都不够，后全是站着看的。这众多座儿上，虽有看门的行，但更多是看闹的外行。行们为秦梅香的跷功，段和唱功暗暗钦佩。外行们呢，外行们来看秦梅香秀绝的扮相，还有那不可言说的桥段。拼儿的票贩在同乐楼外炒戏票，神秘又意味地笑，好像里演的不仅仅是一戏这么简单。

    要是目光有实质，秦梅香在戏台上简直能被看掉一层。有瘾大的，看了一场又来看第二场第三场。这里上瘾上得最厉害的，只怕要属许平山了，他一场都没落。

    周围的人都听说，这位大爷新近迷上了看戏，天天雷打不动地往同乐楼跑。什么清小班，人家不去了！

    许平山最初只知在台抻着脖吞唾沫，心难耐地叫好。看得次数多了，刺激劲儿似乎就少了，能静心来品品别的。比如一个人的声音如何能那样清亮又那样，听得人满耳朵舒泰。又比如一个人的睛如何能那样意万千，撩得人直心如猫抓。

    他看着台上的西施，想起一件东西来。小军阀钱二麻当初挖坟起家，在皇陵里挖过一件一尺多的翡翠树。上缀满了各的珍珠和宝石。不知怎么回事儿，他觉得秦梅香很像那棵价值连城的玉树。他看着秦梅香，就忍不住生一和看着那件宝贝类似的心来：心难耐，想要据为己有。然而翡翠树再也只是死，秦梅香乃是一个会说会唱的大活人。这么一想，这红伶可真比什么宝贝都稀罕。

    七日戏演到最后一日，因为座儿的，秦梅香返场加唱了一折南曲，场已然是后半夜了。他不是那类以力见的艺人，在戏台上能神百倍，其实全凭一韧劲儿支撑着。一旦戏落幕，气神儿一散，整个人就慵懒起来。这一日因为劳累太过，了戏更觉得被了骨一般。后台早已没什么人，他像一缕幽魂似地了化妆间，把门一关，便在沙发上侧躺来，想略歇一歇再卸装扮。

    谁知还没歇上半分钟，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秦梅香半寐着，还以为是跟包小窦。他混而低柔地说：“容我歇一歇，实在是累了……”

    关门的声音传来。秦梅香心还没安定片刻，就听见有陌生的脚步靠近，接着是灼的呼在脸上。他茫然地睁开，就见两只亮得不同寻常的黑珠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秦梅香被惊得一颤，笑着起：“许将军……”

    许平山伸手住他的肩，似笑非笑：“秦老板，为这一饭之约，我可是等了你足足七日。”

    肩上顿时仿佛重逾千斤。秦梅香起不得，只得略定了定神，歉意：“既与将军有约，梅香并不敢忘。只是近日实在是戏上太忙了，确实一时脱不开……好在明日无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