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公馆 - 分卷阅读40

    不带，景就更带不走。那廊前廊后，绿柳成荫、青杏成行，这也是玩熟了的景，遥忆当日初园时，寻芳问柳，诗酒相对，何曾不引那人为知己，识为红尘难得的际遇？此此景，当时原不介怀，岂料后来诸多变故？他

    想及此，便觉心如刀割，然而事态发展至此，究竟是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的好！他咬了牙，再不多看一，随手抓了一件外披在上，便一低走去了那待了五六年的老卧房。

    ☆、第 34 章

    冯砚棠自离了章公馆，便立即开始着手搬迁工厂的事了，因为已不打算久居于此，他自然也就懒得租房雇老妈，他那办公室里面原有一个小的间，现在权作卧室，吃饭则是餐餐都在堂解决，如此这般倒也凑合得过。章司令从前给他置办的那些东西，他特为显示自己的清，全都留在了章家，不想过了两天，章公馆的大家亲自给他送来了两个大行李箱，里面都是他这些年在公馆穿的用的。大家没敢跟他说大爷的原话，那却是：“从前他的东西，都让他拿走，以免看见生气。”大家私底想着：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或扔了、或赏了人也就是了，何必还要特特的跑这一趟？不过他这人从不多嘴，因此也就没说话，如今见了冯砚棠，自然也是一样。冯砚棠看了那些东西，一句也不言语，大家看他面上有些难受似的，终于忍不住说：“少爷，你跟大爷这回闹的可是有些格了，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不容易了，又何必认这些死理。如今他挂念着你，你又放不他，何苦来？”冯砚棠叹了一气说：“您不明白。”大家说：“我是不太明白，你们读书人呢，就喜将简简单单的事儿，得谁也整不明白。”冯砚棠苦笑了一，令人将两只箱拖自己的小间里去。

    国的局势是一天比一天张了，冯砚棠并不打算迁走他所有的产业，因此便将两个不大景气的厂先行变卖。没想到这样兵荒的环境，又都是他看不上的东西，消息一放去，居然也有不少人询价。他挑了两个价的细细谈判，将那厂折了一笔不菲的现金。他拿到那笔钱，难得的兴了一会，第一个念就是告诉章司令，要跟他分享一喜悦之。抬手去拨电话，拨了两三个号之后，却忽然悟到这是在什么呢？忍不住就沉了脸。叹了一气，他令人将事经理叫了上来，大家商议了一番，冯砚棠便决定将这笔钱依旧投厂里，用以安排人手远赴西南前期的准备工作。半个月的功夫，那边回过话来一切布置妥当，他便将厂里的设备并工人们能迁能带的都捎去了大后方。启程前，他特意拐弯抹角的，将自己的行程知会到了章司令的办公室，然而那边回过话来，说是章司令被总统召走了。他心里一惊，赶忙又打听总统召章司令什么，章司令的一个机要秘书告诉他说：不必担心，这不是总统要给章司令战前动员——恰恰相反，这是打算让他留守敌后，才特地将他叫过去商讨。X市依仗黄河天险，易守难攻，日本人未必能打得过这边来，故此总统才对他另有安排。冯砚棠听说了，的松了一气，心想章司令既然不上

    前线，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虽然了充足的准备，然而一到了南边，生产还是受到了影响，南北环境差别如此之大，一切须得从新调整，再加上背后没了章司令这个靠山，层层关节需得自己打通，艰难之自不必细言。幸而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些形，心里却憋着一劲：横竖我这一回，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了，若不成绩，岂不真要被别人瞧扁了？便卯足了神上打。又有事经理见“江人”多半手张，当地人却不很推崇北方味，建议他将产品也换换类，他细思有理，遂带着事经理等几人去了S市。这一去，一则是调查十里洋场都在售卖什么新鲜产品，二则却是他在心里好奇——“我倒要看看，这个世界，究竟能把我带坏到何程度？”他这时终于获得了自由，再没人指责他大手大脚，也没人叮咛他注意了，一到了那边，果然如鱼得。事经理还老成些，每天尽责的去各家糕行调查，他却不是舞，就是看戏，一味的只在那灯红酒绿之所连。有时候玩得狠了，不喝个酩酊大醉，绝不肯回旅馆，真个是醉生梦死。那事经理看不去，说了他两回，他面上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他自从二十岁那年跟了章司令，到如今已经多少年没吃过独睡了，从前在厂里有事忙着还不觉，现在一闲来，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孤寂？不喝得烂醉，本就睡不着啊！事的对他再好，毕竟是外人，哪里知这一层呢？

    冯砚棠如此这般作践自己，见效倒是卓著，只不过完全是反作用。晨昏颠倒的过了一个星期，他脸上一血也没有，因为宿醉疼得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牢，只好起来去外面走动。偏巧这天他刚了门，就遇见了一位故：这人是他当初跟韩幼亭一起游历时认识的，活生生一个官迷，最近好容易托关系在公租界活动到了一个差。官迷先生那天原约了一位报馆里的朋友谈事，正好碰见冯砚棠，知他是个能说又懂行的，便求他个陪客。他正愁没事排遣，便满答应来，跟那人同去。

    那位“报馆里的朋友”姓楚名桐字凤祁，是一位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办报人。这个人，模样温文尔雅，却是了名的难说话外加胆大，他若是欣赏你还好，要是万一看你不顺，便甭你是谁，绝对敢在自己的小报上登你的新闻来。偏他的报都是有有据的，极难否认，因此颇对老百姓的胃，销路甚好，得一班达官显贵真是对他敬畏有加。但此人得罪的人虽多，却始终无人动他，有人说这是因为他和诸多名人文士都有来往，声望太响亮以至于不好手，也有人猜

    他背后有靠山。今天那官迷，便是为了一桩自己的边丑闻落在他的耳目之，特意来求他抬贵手的。冯砚棠问明其意，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见了楚桐，十分络。

    要说那楚桐的确是脾气够，明知请客的人可以拿不菲的封费，他却一面也不讲，一咬定此事现已不归他，只去找他的旗的主们就行了，冯砚棠跟记者们打过几回，知哪有这样的理，十分的帮着两边打圆场说好话。楚桐懒得搭理这等小事，却大约是于报刊人的职业，觉得冯砚棠颇对自己的胃，因此竟抛了东的，只和他攀谈起来，冯砚棠不好冷淡他，只得和他敷衍着，谁知这一来便越聊越投机，最后竟津津有味的彼此说起生意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