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极人臣 - 贵极人臣 第1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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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在提及《策列传》时,尚要思索一方能想起,可这一提北山者,他却能立刻回忆得分毫不差:“就是那个靠隐夜去咳咳的那个?”

    “……您真是好记。”月池赞后,“得人如无制约,亦会之事,何况名利场的俗人。”

    朱厚照斩钉截铁:“那便以法治人。现,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此言端得是威风凛凛,掷地有声。月池却轻轻一笑:“可法一旦成型,不仅制,还会克上。”

    朱厚照一愣,月池悠悠:“天的权威,要想转化为成型的法度,首要的条件是,天须得要以作则。您必须自己制度的笼里,这笼才能网住别人。您还记得吗?太祖爷为整顿吏治,杀了安庆公主的驸,就因他违反《茶法》,贪污腐败。当然,大义灭亲对您来说,不是难事,可要是您自己也事事束手束脚,也能忍得吗?”

    她以为拿住了他的七寸,可他却回:“朕能忍。”

    朱厚照望着她,隐隐有笑意:“早在征前后,朕已然忍过多时了。以权压人是霸,霸久之。唯有以论导人,以理服人,以规制人,才能真正将君命变成天理。阿越,你明白吗?”

    月池端的是大吃一惊。她迄今还记得,他初登基时,在她面前不屑:“挂得是儒家的羊,谁知卖得是哪里的狗。”

    当日的形还历历在目,可现他的想法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他不再企图使用权势,直接将臣变为提线木偶,而是采取了更明、更刻的举措。他已经找了儒家思想的最佳使用办法,他要将君命化为正义,将服从化为天职。为了实现这一,他甚至可以不再追求肆意妄为,而是敛,以追求更远的利益。

    这是非常可怕的。他已于权力之巅,无人制衡。在此境地,还能自控之人,不是超凡的圣人,就是英毅的雄主。

    朱厚照伸手在月池面前晃了晃:“怎么,被吓傻了?”

    月池回过神,良久方:“您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听您说这样的话。我还以为,您会折腾到龙驭上宾的那一天。”

    朱厚照忿忿:“你就是这么看我吗?”

    月池真心实意地叹:“我们毕竟有三年多没见了。”三年的时光,足以让熟悉变得陌生,稳固变得失控。

    月池抚着紫檀案几,拿起一块心,轻咬了一,扯了扯嘴角:“只有这心,滋味倒是一样好。”

    光又一次透过窗扉洒在她的上,她的发梢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影笼罩在一圈一圈的光。她又一次坐在他的边,静好如梦境一样。朱厚照静默片刻方:“那比起你的手艺如何?”

    月池一愣,定睛一看,这才惊觉,手是三层玉带糕。她默了默,不动声:“自然是御厨手艺更一筹,臣良久不动手,技艺早就生疏了。”

    一个臣字将距离又一次拉开。李越从不因困难而退却,更不会因而止步。月池:“您的调和四海,烹饪鼎鼐之,颇有太祖之风,只可惜,是形似而神非。”

    朱厚照不动声:“怎么说?”

    月池偏看向他:“太祖立后世不易之法,是自觉天大治,而您此刻裹足不前,难也是已觉海晏河清了吗?”

    朱厚照挑挑眉:“鞑靼已定,宁王已平,还不够吗?”

    月池嗤笑一声:“当然不够,您有银吗?”

    这一句,直接问到了朱厚照脸上。这两场大战,让本来就是勉维系的财政系统,彻底崩塌。外,尚书王琼,不知已有多少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而,夏皇后亦是殚竭虑,既要安抚两太后,又要维系整个六的运转。

    朱厚照偏过去:“鞑靼已定,节省的军费就是天价,只要慢慢消化,总能维系。”

    月池几乎是断言:“你我都清楚,维系不了。”

    朱厚照气:“这次整顿吏治之后,虽不至于是清如、明如镜,但也不至于似过去那么无法无天。柴居正之事,不会重演。”

    月池:“可您从民间再拿不三百六十五间铺面,总不能让刘公公又重江湖,靠敛财来养活整个国朝吧。若要杀取卵,则戈不休。税收一年不足一年,既由贪腐,又由兼并。只整顿京城和九边的军屯,不过是隔靴搔。”

    朱厚照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

    月池定定地看向他:“为何历朝历代皆自期转衰,难以逆转。归结底,是大小地主,壑难填,兼并不止,小农沦为佃农,田税变为地租。这由明人皆知,却无能为力。为什么?因为地主构成了国朝的枢,构成了您统治的基,安能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人人皆追求最大的私利,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起走向渊,可您不能看祖宗基业,走到那一步。”

    朱厚照久久没有言语,他缓缓起,凑到她耳边:“可朕亦不能自绝后路,北魏孝文帝因何而死,你忘了吗?就此打住,这就够了!”

    月池看向他:“所以您可以找一个商鞅,孝公雄,威服羌戎。商君车裂,作法自毙。这正是臣效死之。”

    “不过,这只是最好的打算。您是天,您和我不一样,您随时有反悔的机会。您要秦孝公,我便商鞅;您要宋仁宗,我便范仲淹。您不必担心我翻手去,别忘了,您手里握着可以一击即的罪名——结党。”

    “你是真的疯了。”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

    月池微微一笑:“在这个世,只有疯能活。”

    朱厚照似被她的笑意刺痛了:“那你的亲人故旧呢,你都不要了?”

    月池失笑:“我也不会轻易死去呀。您忘了,张彩用他的一生,为我换了一张保命符。”

    朱厚照:“你总是记着别人的,却来践踏我的心。”

    月池垂眸:“可此生此世,我只能用圣人之心,来回报您的凡人之。这就是那晚我的答案。”

    “可我不会同意,这个答案我不会接受!”他已然气急败坏。

    月池到了此刻,反而安定来,她住他的手:“在鞑靼时,我陷囹圄,危在旦夕,亲朋虽多,可定神一想,能托付大事的,只有您一人。”只要一句凤鸟形佩,你就会知我的意思,你就一定会来。我从来不敢信你,可那一次不知怎的,却敢毫不犹豫把一切赌注都押在你上。

    她缓缓:“而这一次,我亦同样敢赌。命为棋局,天为棋盘,可只要是跟你一起,我就敢毫不犹豫地落。”

    朱厚照的圈发红,他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从此成了聋吗?”

    月池:“你只是暂时绕不过那个槛罢了,可迟早你会明白过来。你在端本时,我就陪着你了,先帝你,大臣敬你、畏你,可都未必懂你。只有我,我在您还是个孩的时候,就会过您的不凡了……”我赌你的不甘心,我赌你的野心不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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