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尘 -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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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溶月门的时候,凤栖正在用茶筅击拂,汤注在建窑黑釉鹧鸪斑的茶盏里,浅绿的茶汤被她击云浪般的雪末,团茶的香气顿时被激散来,屋里都是沁人心脾的茶香。

    凤杞欣赏着,凝眸看着妹妹手的茶盏,连呼都是屏住的。

    凤栖还会“丹青”,只见她手执小银壶,冲开茶汤上的泡沫,白沫像画笔一般,形成了一树梅的模样。

    凤杞不由击节叫好:“这茶汤,结霭凝雪,雾汹涌,香如龙麝,真是极品!”伸手来接那建窑茶盏。

    凤栖缩手,笑:“就这么白吃白喝呀?”

    凤杞笑:“拿云桐的消息来换?”

    凤栖被他说心事,嘴:“哪个要听云桐的消息?你拿那个斥候的消息来换。”

    凤杞说:“那个斥候自尽了。”伸手取茶。

    凤栖一愣,突然生气起来,把茶盏搁在自己一边,说:“府尹可真是吃饭的!”

    凤杞伸一半儿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而后“嗐”了一声:“人家求死之志已决,府尹能有什么办法?已经打到半死,一句都没招供,都以为他动弹不了了,哪晓得半夜趁狱卒喝多了睡得实沉,他居然把自己挂在栅栏墙上勒死了。”

    凤栖把茶盏递到凤杞手边,说:“也竟是条汉。”

    等凤杞喝了几茶,赞不绝的间隙,她又问:“那么,那个云桐呢?”

    凤杞说:“被逐京师的人,悄摸摸又回来,自然是从重判府尹说,八成是刺。”

    凤栖呆了呆:“他是为了捉拿敌国的斥候才回京的!何况”

    她心里暗搓搓有些懊恼:要是自己那时候不智地戏他,非得他回京,他可能也不会被府尹安上罪名,更不会罹获“刺”这样的重刑对一个读书人而言,面颊上刺上表示耻辱的青印,放到边疆军队里服刑,面没了,一生也毁了。

    不是说广开言路吗?

    何至于此!

    她对凤杞:“哥哥,你帮我想办法!”

    凤杞肩一耸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凤栖:“谁不知你是官家心的人选!即便是你自己不声,总有人想要结你吧?你递个话风去,总有懂意思愿意替你办事的人。又不是什么朝大员,怕影响甚广,只不过一个被褫夺了份的太学生,静悄悄让他回老家去不就结了?!”

    凤杞只能苦笑。

    被凤栖急了,他说:“好妹妹,我不敢。”

    凤栖看他这没息的样,哭笑不得。

    待再劝,却见溶月慌慌张张地在外敲门:“娘,娘,王妃来了!”

    凤杞顿时一缩:“糟了!”

    凤栖起:“亲兄妹,一起喝个茶,有什么糟了?”抚了抚衣襟,抚了抚发,又看了看缩缩脑的哥哥一:“怎么?哥哥不去迎接?我这里一没地方躲,二没地方跑,去拜见还少挨骂。”

    凤杞也只能起,跟溶月往院门迎接。

    周蓼尚未正屋门,从抄手游廊一路缓缓地过来,一如既往地皱着眉,到挑刺。一会儿嫌地扫得不净,一会儿嫌草木修剪得不好,一会儿又嫌丫鬟婆仪态散漫……一路冷着脸指责,唬得使的丫都变了,战战兢兢把腰躬到好低,一叠连声地只敢回答:“了,立刻就改!”……

    周蓼终于走到正门,恰好兄妹俩也到了正门,齐刷刷请安。

    周蓼习惯地眉一皱:“你怎么在这儿?”

    凤杞支支吾吾,凤栖脆代他回答:“哥哥难得回来,女儿请哥哥喝茶呢。”

    周蓼这才微微笑着:“可不是呢!难得回家!平时有空也不回家读书,只知街柳巷里蹿。”最后声若不闻地叹息:“有其父必有其!”

    凤杞知必要挨骂,也早就被骂了,应对的话张就来:“母亲教训得是!儿这阵确实疏忽了,未能好好读书,以后再不敢了!”

    这娴熟的一只换来嫡母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大哥儿,这话,我耳朵已经听了。你要真有好好读书的心,首先是别去勾栏瓦肆呀!”

    转脸又看凤栖:“倒是亭娘别每天就知读书,女无才便是德,难不该是学着理家事?你看看你院里这个脏!哪里像王府郡主住的地方?”

    凤栖四望望,虽然秋,草木葱茏,飞虫飞鸟时见起落,这院,却是自然的。她说:“母亲,我觉得好的。”

    周蓼愈发皱眉,嫌弃地看着这个庶女,好半晌才笑:“你这脾气,还是要改改。”发足直朝里间而去。

    凤栖看见她和哥哥喝茶的一还摆在桌上,忙说:“女儿正在茶,母亲要不要也喝一盏?”

    周蓼说:“不必了,我有正经事。”转在首座上坐了来。

    见儿女两个侍立在一旁,周蓼的语气和缓了一些:“亭娘,咱们一家总算在京里团聚了。我自打嫁给你爹爹,就跟着他就藩,已经二十年没有回京,如今是人非,因而一草一木,见之泪落这样的绪,也很难为他人所理解。”

    她拭了拭角的泪,重又正襟危坐:“圣人(皇后)打算召集在京的宗室家眷后日齐聚会宁殿过寒衣节,祭祀及家宴。前在预备着打仗,估摸着也是动员宗室和官员的家眷捐寒衣到北边,个朝廷敬重将士的意思。”

    凤栖不由注目嫡母:“怎么,我也要去?”

    她是家庶女,一般这样的机会都不到她,她也讨厌这应酬。

    周蓼说:“你不去,我儿地跑过来什么?”

    凤栖暗自撇了撇嘴:“只怕女儿上不了台面。”

    周蓼:“上不了台面,赶鸭上架也要上了。就像你哥哥,再怎么的,如今也得跟着官家和宰执们学着政之。”又瞥了讪讪的凤杞一。凤杞只能摸摸鼻,掩饰自己的尴尬。

    周蓼见凤栖还有想说话的意思,抢先打断:“我不是来听你同意不同意的。是怕后日你客没有适合的衣,特特来瞧一瞧。”

    转脸吩咐在一旁战战兢兢伺候着的溶月:“那丫鬟,把亭娘最好的衣服首饰摆来,我来给她挑一挑。”

    每年公分缎料、衣服、打首饰,都不会短缺了凤栖的份儿。

    但看着摆开一整张条榻的各衣裙,周蓼还是皱眉说:“怎么就没正经能客的衣裳?亭娘你日常也太不经心了,任着这些才们糊你!”

    叹气又说:“我找两块好料,给你现吧,好在是后天,叫手巧的丫鬟婆挑灯熬夜,应该也来得及。”亦不容凤栖同意不同意,就这样定了似的,转又走了。

    凤栖一阵气闷,对嫡母又无从撒,只能敛衽施礼相送。

    凤杞在一旁说:“母亲对你还是好的,她这人刀嘴豆腐心,说话虽不听,一向事倒是公正。”

    凤栖:“我不喜事事被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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