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好时光 - (64)檀郎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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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蕙宁嫁国公府不过一年余,日也算不得太,然而府对她的评价却一向极。温如飞素来不怎么理会府的事,但对蕙宁倒是另相看。赵夫人更是几次在饭后闲话时,言语间满是满意与欣

    尤记得成婚之前,温钧野日日游手好闲,哪曾将家塾放在里。可成婚后他竟主动请去家塾读书,还把旧时搁在一边的笔砚都翻了来。光是这一桩事,便叫赵夫人动得不轻,时常念叨:“这丫看着温婉,倒是有手段。”

    如今一听说施旧例今年到叁房接手,府自然而然地将主事之责给了蕙宁。赵夫人起初还是有担心,新妇初掌家事,稍有差池,便落实。

    蕙宁却既不急躁,也不怯懦,凡事循礼而为,合规合度。

    再想到年前庄贪墨一事,蕙宁那般胆大心细,举重若轻,连温如飞都无话可说,赵夫人心不禁更稳妥了几分,常:“总算是有个能事的儿媳妇儿了。”

    这日光尚早,晨风里带着些料峭的寒意。赵夫人素日起得早,已用过早膳。蕙宁奉陪用过后,便在廊捧茶侍立。

    赵夫人接过茶来,捧在手,低,沉:“这施粥虽是旧例,年年照,却也不过是照章行事,了无新意。若你这回能添些巧思,持得面些,将来府众人也都记你一功。”

    蕙宁笑着,思忖片刻,缓声启:“娘亲说得极是。媳妇想着,今年不若加设一药膳锅,熬些温驱寒的粥。用的乃是药铺老方,都是调和气血的温补之品,无大碍,亦不犯忌。再取一半粳米一半糙米,合以胡萝卜、陈、姜丝,慢火细熬,久煮不碎,方得其味。此粥腹养气,老弱皆宜。”

    赵夫人听了,不觉频频,赞:“你心细得很,既如此,便请府替你斟酌一回,药材定要详,切不可有误。”

    一言定,府便开始锣密鼓地筹备施粥之事。历叁月,虽是早,天却常寒未散,风里还带着几分冬残之意。往年惯例不过设两大锅,一为素粥,一为清粥,今岁添了药膳之设,正好应了寒料峭,旧疾易发的时节。

    粥锅由院厨房火,一早便起灶,熬得稠,再由车房的两名事抬往城西义巷的施粥。锅沿包了厚厚的布毡防冻,外再罩上黄铜包边的大盖,以保气不散。

    蕙宁还吩咐人从库旧时办寿宴的大帐,命针线房重新补边角,并在帐设火盆、炉,还备足了柴与灰盆。

    就连那几张临时桌板,也都让人刷了灰漆、换了净的棉布幔,连替换的灰布衣裳都一应齐备,怕他们在风雪里立久了冻着,伤了底

    蕙宁亲自吩咐事:“每锅须得换叁次,锅底残灰都铲净了才准上火。昨儿我去看了,灶前锅底尚有些微焦渍,今后可不许再有。”说完又转对檀云:“药膳粥必须先用砂锅隔慢熬一遍,药稳了,再倒大锅炖煮,切不可为省事图快。”

    施粥日那天,天才微亮,晨光如洗,灰蒙蒙的天幕才掀开一线浅白,巷却早已人攒动。老翁扶杖而来,妇人抱儿牵女,衣裳有褴褛的,有洗得发白的,脚底踏着积雪化后的地,冷风夹着尘泥穿巷而过,带一阵阵抖衣裳的响声。

    巷两侧,府家将已列队整肃,手执木杖,低声维持秩序。国公府向来规矩周密,连施粥这事也办得井井有条。几个年的婆守在锅边,袄袖挽得,盛粥、递碗、照料孩童,全都一气呵成。

    大锅里的粥早已翻多时,米粒绵酥化,仿若轻轻一便散作云烟,药香在袅袅升腾,甘草的清甜、陈的果香,一缕一缕,缠绕着雾气钻人鼻,竟将乏乏寒也熨得柔顺了几分。

    孩童嗅见香气,一个个咽着,踮脚张望,小手伸得老。偶尔有几个顽的抢在队前,也不过被家将喝了几声,便讪讪退回去。

    蕙宁不肯闲着,沿途巡视粥棚、锅灶、队伍,还不时停,轻声询问是否有老弱病残未及取粥。她站在一锅边,看着前那妇人抱着小儿,捧了粥一喂孩,小儿角沾着米汤,笑得咯咯响,便也忍不住笑了,可是心里还泛着酸涩。

    她弯腰从袖几块桃糕,递给几个排队乖巧的孩童:“小嘴儿别馋,这粥最是人,一会儿啊,再吃。”

    孩们一边,一边快地接过心。有人小声谢,有人眨着偷笑。

    赵夫人笑着打趣,但也带着满心的期望:“你,和钧野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孩啊?”

    一句话说得又实在又亲昵,蕙宁脸上登时泛起薄红。

    她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觉后传来一缕熟悉气息。

    温钧野悄悄走近,他也听到了赵夫人那句话,咳了一声,走上前来,低声解围:“娘,那边粥锅快见底了,您快去看看,可别误了人。”

    赵夫人一听,倒真回去了,只留两人站在气氤氲的粥棚边。

    温钧野微微侧看她,鼓了鼓腮,犹豫着还是主动问:“你以前……过这事?”他虽然对荣华富贵不算是多么在意,可到底国公府,这就算年年有,他却从不上心。

    可她不同。

    她就这样站在百姓之间,袖,鬓边因气而有些了,却没有半嫌弃,里尽是柔和的光,仿佛她本就是属于这样清贫又温的烟火人间。

    她用竹柄铜勺舀起药粥,砂锅里浮着几粒朱砂似的枸杞,被轻轻拨到瓦罐边沿,一勺一勺地将冒着气的药膳粥舀瓦罐之

    温钧野站在一旁,袖挽起了一截,袖沾了星米浆,腕骨抵在陶罐沿上,虽说动作还有些生疏,却也尽力模仿着舀粥的模样。

    “在徽州,我爹娘每逢荒年灾时便会设棚施粥,我小时候就站在旁边看着,后来也学着舀粥。”蕙宁一边舀粥,一边轻声对他说,像是说一桩极寻常的旧事,“檀云小时候常跟着我,她也都晓得。”

    温钧野听她如此娓娓来,不知怎的,心,竟觉有些说不清的酸意。手瓷碗稍稍一歪,险些泼了来。

    他咳了一声,掩饰似的抿抿,半晌才开:“那药膳粥……也是你亲自准备的?”

    “嗯。”她神温,“用的都是补气养血的方,红枣、黄芪、当归,还有些莲、糯米,寻常得很,只是熬得久些。”

    温钧野站了一会儿,忽然像是了决心,耳微红,神闪烁了一,低声说:“我……这几天不理你,是我的错。你……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对不起……”他说得结结,像个错事的孩,又像是初次低的少年,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别扭和不自在。

    蕙宁转看他,眉间未见怒意,倒带了些玩味,她轻轻歪着,睨着他,底还有些笑意:“那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温钧野怔了一瞬,随即垂,闷声叹了气:“我不是生你气……我是,我是吃醋。也是生我自己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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