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 逃玉nu 第84

    碧鸳冷瞥她一，“说这些丧气话！”未几何太医拟好药方，大老爷忙接去看了一回，给事的去。药很快在外煎起来，众人也该散了。老太太先一去，便悄声代全妈妈，“把厨房里的人都绑起来挨个拷问，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悄么的，别走了风声去，到底不是光彩的事。”玉漏这时候哪还想得到追究这档事？只觉人散了也还是耳鸣，脑里仿佛有糟糟的脚步踩来踏去。当立在床前看池镜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他那张常笑着的脸，或是轻浮，或是懒倦，或是闲适的表，此刻蓦地都消失了，凭空化成一阵庄重和脆弱。她忽然疑心他是死了，赶忙将手指伸在他鼻底一探，炎的空气里本探不什么，不得不唤他一声，“三哥？”他也没有答应，她正心慌得厉害，可巧金宝丁香端着药来，一个爬到床里去，一个在外面喂药，反而玉漏无地自容，立在床边怔怔地看着。一汤匙倒咽了有半汤匙去，金宝喜：“看，他还吃得去药！这是还有救！”玉漏给她一笑，也不由自主地嘴角颤两。旋即丁香喜极而泣，一面在床里给池镜揩着嘴，一面促，“快，多给他喂些！”玉漏也跟着窝里一，七魄归了三魄，弯腰去摸他的，果然摸到在轻轻咽动，他上唯一活着的证据。她像怀的妇人回到胎动似的，心霎时砰砰地奇妙地动起来，“真的嗳！”丁香：“才刚何太医怎么说来着？投毒的人药得并不很重，何况咱们三爷是福大命大的人，从前有一回从京城回来，路上遇见盗杀人越货，把人丢尽江里，那么些小厮都死了，他不也活来了？”还有这事？他的确福大，要不然也不会生在这样的富贵之家，所以玉漏也信他会命大，心里渐渐有了主似的，人也挨着床沿坐来，去接金宝手里的药，然而手还是抖得厉害。及至喂过药，就是午饭时候了，也没想起来叫人摆午饭，连丫们也忘了这屋里还有位主，一心都悬在池镜上。不一时就有人来看一回，来去都要问一句，“可醒了？”一连几日问过去，池镜还未转醒，几个太医见天来，斟酌着换了好几个方，诊了百十次脉，还是何太医的原话，“能醒过来就不怕。”偏偏人就是不见醒，老太太日日来看一回，或是碍于脸面，或是另有担忧，别人也效仿老太太每日亲自来瞧，就是人偶然不到，也要打发人来问。府里又打发家人往各庙里观里烧香拜佛，求医问药，单是香油钱便添了不少。风声走去，对外人一律瞒得死，都说是池镜不留心误实了有毒的。亲戚朋友们也都不问，只每日来探望，人来人往，应酬不歇，转便去了半月光景。“没查什么来，该问的都问了，该打的也打了，厨房里的人都还净，恐怕还是坏在三爷他们自己院里那些人上。”这日全妈妈来回老太太。老太太将丫都打发去，眉心暗结，幽幽地：“我也早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这时候那院里亲戚朋友们的，不好细查。”“老太太说得是，外人知了反笑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净。再说，要是查主谋的人是咱们自己家人，叫官府拿去了也不好，只能胳膊折在袖里。”“我就是这意思，先别问了，等镜儿醒了，亲戚朋友们都散了再问。”老太太咂了咂，落后又叫丁柔来问：“三怎么样？”丁柔：“还是那样，每日守在床前服侍汤药，旁的没什么。”“她没哭没闹？”丁柔摇了摇，“没见哭过。三那个人——”她也说不好，横竖从没见她哭过，以前连听见死人的事也只见她惊，从不见她。老太太想着笑了一笑，那笑没有绪，“她倒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冷静。”到这时候，众人都渐渐灰心起来，认为池镜是难活了，就是侥幸能活，恐怕也像太医说的那样，终睡在床上，当个活死人。所以服侍他的人每日都是以泪洗面，不服侍他的那些也忧心忡忡，谁不是指望着他将来能同二老爷一样？大家说起来不是哭天抹泪便是唉声叹气，唯有玉漏倒很平静，每日只端汤喂药。起那几天喂完药还要在床前坐着侯动静，渐渐像是习惯了没有惊喜，喂完药便坐到一旁应酬来探病的人去了，一样如常地和人家客。这日四府里的小芙来，两个人坐在那边阁里，小芙问：“这两日太医怎么说？”玉漏摇：“还是前的话，恐怕是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怎么办呢？”“也不知怎么办，只每日喂他些好咽的东西，吊着那气。”还不如，好歹能笑能说能听。小芙禁不住替她叹息，“你也苦，好容易成了亲，这才多久——往后怎么打算呢？”也是奇怪，玉漏这个人，一向凡事绝不只看前，一定要往远去打算，把自己的未来打造如铁桶一般滴不漏才能安心。这回却终日惘惘的，每逢要静坐来打算“池镜死后”之事，又是思觉木然，脑颇为迟钝，什么都想不到。经小芙一问，她才醒悟，这可不行，这可不行！一急躁起来，怎么能在这里坐着？果然他捱不过这个劫数，难她跟着他去死么？这可不行！她终归是要活去的，等他一死，这府里的人看她没了靠山，还不生扑上来撕她的吃！兄弟妯娌，婆丫，平日里得罪了多少？一个寡妇，还不比老太太，好歹老太太那一辈分家的时候老太爷还没死，何况老太太名还有两个儿。她连个名义上的儿也没有，岂不成了绝？将来她分得到什么？就是分到了，也守不住。待小芙一走，她忽然惶惶不安地回到卧房里，满屋打转。转到床前来，两向一望，池镜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苍冷的脸显得格外无。她忽然恨他，他的魂儿不知哪里快活去了，撇她在这里！竟撇她一个人在这里！她的命运早和他连在一起了，难他不知？果然男人是靠不住——如此一想，便坐来掴了他一掌，“啪”地一声，把窗外那玉兰树上的雀儿惊飞起来，她又怕将他的魂魄拍散了，后悔不迭，只得揪着他的衣裳伏在他上哭，“你个——”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格外突兀，沙哑刺耳，一明白了从前看见那些死了丈夫的女人，为什么要对着个死人又捶又打，又骂又哭。但她还不能像她们一样，真怕把他骂得怄死了，忙又抻起腰来抹泪。横袖搽过去，脸上生疼，是搽得多了的缘故。“你不是最乐得看我哭么？这时醒来，正可以瞧个够，你拣便宜了，我都是背着人才哭的。”她和他喁喁私语，想到他大概听不见，试着又问一句：“你怎么好辜负我呢？”见他连睫都不曾颤动一，许多话便可以放心地往外溜来，“我是千辛万苦才嫁给了你，床底那钱算什么？我还盼着你将来为官宰，我也沾沾你的光，从此扬眉吐气呢。你要是死了，我就白费力了，还不如当初就跟定了唐二，跟定了凤翔。”这些话一，就收不住，“你知我为什么当初拣你？论相貌，唐二比你不差多少，论才华，凤翔也和你不分伯仲，可你的一切加起来，比他们都好。你有钱有势，有才有貌，单单没有妻室，我回席上碰见你，就觉得是老天爷给我预备的，总算上苍待我不薄。”她想起那日的形，实在好笑，他随手打赏唐家的小厮，手便是二两银。天上掉个大冤桶，不诓他诓谁？“唐二那个人，一无是，若有什么好，就是了你这么个朋友。什么脸，什么忠贞，什么尊严，我才不要，抓住你才是正经，抓住你就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