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案2 - 22、第二十二章

    又有两人影一先一后从顺安县那方飞奔而来，远远将其余人等甩在后方。张屏半跪在地，掏布巾，裹住右手，轻尸/在外的后颈。肌肤冰冷，尸已僵，然未嗅到明显尸臭。大约死了超过六个时辰，但不一日。不过，冯大人的《沉疑浮症录》说，倘若死者生前患有消渴等病症，或是被某些特殊药毒杀，尸僵会提前或推后现，且保持的时辰与寻常不同。张屏盯着死者。白发以木簪结束在，死者应已过盛年。一半旧的褐布短衣，后襟还打了两个补丁。但后颈与双手的肌肤却十分细腻，掌心无茧，右手的拇指、指的指腹，及指上端左侧微凹。这是常写字的手。“张大人。”张屏抬，见一张陌生的面孔，着县衙衙役服饰，站到跟随张屏过来的丰乐县衙役旁侧，恭敬向他一揖。“小的但凭大人吩咐。大人可要先验看尸？”“先勿动尸。”张屏转首向丰乐县的衙役，“取纸笔，录绘尸及周遭况。”“卑职这里有。”另一从顺安方向奔来的衙役尚未站稳便立即接话，飞速打开斜背的小箱，捧一笔墨本册。“卑职燕修，窃踞京兆府刑房副职，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侍奉，因大人另有要务在，卑职未敢冒昧打扰，本到了丰乐县境再行拜见。不恭之过，请大人责罚。”张屏站起，他早就留意到这名一直在顺安县送驾的队伍里，带着京兆府刑房专用小木箱的捕快。猜到应就是冯大人所说跟他到丰乐县接案的人。“那你应更熟悉如何录记，就劳烦了。”燕修：“大人抬，折煞卑职。卑职尚未知，唯竭力不负大人吩咐。”先到的那名衙役地凑到他边：“兄一个人恐忙不过来，我来帮你捧墨。”张屏：“由我县的衙役即可。请速将案禀报侍郎大人与府尹大人。”那先到的衙役再恭敬地一揖：“小人的同僚已回去禀报了。请大人放心。”燕修怔了一怔，突然浑一震，反应过来：“你、你是刑的探！”“那厢究竟了什么事？”车轿窗上的锦帘一挑，何郎不甚耐烦地看向轿外。杜知县正在腹拟着蓄的草稿，何郎随侍的小童已脆声回话：“禀公，好像是前边大树底有尸首。”杜知县忙跟着：“禀大人，因在丰乐县境，官不知详细，张知县已过去了。想来不久便来回禀。”何郎未语，帘依然挑着。杜知县又：“张知县至顺安县境迎候大人，一直侍奉在侧。尸首现，原因未明，应非张大人懈怠之故，请大人勿要责罚。”何郎一脸淡漠：“尸者，死后之蜕也。凡生于这世间，谁可逃一死，谁不将成尸。不过又一你我前辈之君罢了。且不可唐突，更无需惊。”杜知县连连哈腰：“必然恭敬，必然恭敬。官愚痴一徒，碌碌官场，得聆大人垂训，方才大悟矣。”何郎淡淡：“无妨。我亦如你一般，仅是尘间一蝼蚁，又不能沉醉浊世，苦哉，竟不如你毫不明。”忽地起，“想你们衙门须依章法行事，我这般径直过去，也不好，便去一拜这位前辈罢。”杜知县一惊，扑到轿前恳切拦阻：“郎大人，丰乐县前日便有一桩命案，凶犯正在缉拿，突又现尸，恐有他故。若前方死者乃蒙不幸，遗躯恐不便大人观之。若有唐突大人之况，官等更万死难以赎过。官斗胆冒犯，求请大人暂屈尊驾，待官等查明后禀报！”何郎却未理会，一脸淡漠地轿，随侍左右列序，将杜知县挤到一旁。杜知县扑上前再劝，何述懒懒一声轻呵：“方才前边的消息刚过来，你这群衙役里即有一人野兔似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必是王獠安的线。尔等却浑然不知。若他是个刺客，此刻我也待验了。还如此作个甚？”杜知县一抖，兢兢匍匐于地，何述径从他前走了过去。穿衙役服的刑捕快咧了咧嘴，雪白的门牙，又向张屏恭敬施礼：“小人桂淳，与同僚许丁奉侍郎大人之命秘密保护郎大人与张大人。侍郎大人觉得那想将蔡府悬案再度翻的凶徒行事太过诡诞，唯恐其再犯案，故特吩咐卑职二人暗察看，必要时听凭张大人差遣。”燕修冷笑一声：“兄台冒充县衙公职，可是犯律法了。”桂淳仍是向着张屏恭敬地：“请张大人恕卑职未能先行请安之过。依照朝廷律例，刑官吏查办案可于地方依法便宜行事。卑职自己冒犯之罪，则不敢同求大人宽宥。”燕修冷冷：“便宜行事，须先得地方衙门许可。难张大人事先知？”桂淳：“燕副捕此话太逾越了，莫非在质问张大人？”燕修一噎，向张屏抱拳：“大人，卑职绝无此意……”张屏肃然截断他的话：“先看案。”燕修应喏，立刻翻开册，桂淳极其自然地从他手接过砚台，帮忙研墨，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燕修僵了僵，冷着脸提笔记录。他跟随冯邰查案数年，记录现场极其熟稔，转目若电，运笔如飞，准快细。张屏缓缓绕坑踱步。坑土颜很新，是刚挖不久。看痕迹，用是一把铁锨。张屏在旁边的土地上刨了两，土壤比较松，但看铲痕，挖土者每一锨都挖得不，用力不算大。张屏摸了摸尸的上臂。这坑是死者自己挖的，还是另有其人？张屏半跪在坑边沉思着，桂淳突然开：“张大人，卑职斗胆，冒昧禀句拙见。这凶犯每每作案，似都要大人看见。”张屏皱了皱眉。燕修：“张大人尚未验看尸，桂捕快这就断言死者乃被同一凶手谋害，未免太急切。”桂淳恭敬地：“卑职是看了这枚瓷片儿就斗胆揣测了，张大人勿怪罪。若真是同一凶犯所为，此犯极其胆大凶残。且，如此行事，仿佛还有什么其他目的一样。大人恕罪，卑职觉得，好像故意想让大人看见。”张屏盯着死者的双手：“或并非想让我看见。”丰乐县衙的衙役低声：“大人，郎大人朝这里来了。”张屏起，拍了拍衣上的土，向何述迎了过去。“大人，前方有尸首，请留步。”何述顿住脚步，视线漠然掠过张屏。“死者，生者之先也。既途相逢，本司便来一会。”“不能会，死者可能是被谋杀。”旁侧随从喝：“大胆！”

    张屏一礼：“大人请恕官冒犯之过，前方尸及侧证所示线索，疑与一桩正在查的案有关，捕快正在录绘尸及周遭形。官等尚未勘查。不便观看。”何述掠过一丝不耐，绕过张屏，径自继续向前，张屏退步闪，又拦在他面前：“大人，此乃案件现场，不便观看。”何述的视线落向远方，几名侍从涌上，将张屏挡到一旁。张屏略提声音：“何大人，涉县衙刑房公务，非律法所允。”何述没听见一样，徐步走到树，张屏绕开侍卫，又赶了过来：“何大人，请留步。”燕修、桂淳与几名衙役齐齐施礼。何述仍如他们都不存在一样，垂目看着尸，抬袖一揖，继而正要转，却瞥见燕修边摊开的册。“这是什么？”燕修：“禀大人，是卑职所绘尸形图。”何述仍看着册：“亡者手是甚？”燕修：“禀大人，是一片碎瓷。”何述视线一敛，冷然徐步离去。谢赋率领迎接仪仗在三里外的亭里恭候何郎在张知县的陪伴驾临，却久候不至。突然远一匹卷着尘烟而来，谢赋的右猛一搐，一熟悉的不祥破心田而。小衙役。“大人，县境界碑那里突然现一尸首，知县大人命小的速速通报给刑房，让多几个捕快与闵仵作一起过来！”谢赋一步跨到小衙役面前。“郎大人辕驾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