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雪原事（2）（800珠加更）

    后来季如犀带着谢星摇去找她娘，一路走，一路谢星摇就觉得，她娘真是找错了人。

    就不说主动来找季如犀比划比试的，三天两就有一个，他自己一到一个地方，见人手不错就要上去凑个闹，她常常自己抱着行李，坐在边给喂草，等那个打架的人赶回来。

    她也慢慢学会了对付季如犀，比如在季如犀又着她吃菜的时候，她坐在桌前一滴滴泪就落来。

    哭什么？季如犀一脸莫名其妙。

    大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见我娘啊？

    半个月吧。

    她哭丧着脸：可是你把我带来已经很久了，我想我娘了。

    然后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季如犀全然是不会哄孩的，劝了一会儿也没个效果，就生气着声音大了些：别哭了！

    她泪汪汪，又不敢声。而后一个打扮富贵的人拍了拍季如犀的肩：这孩是你的吗？

    季如犀还没答话，谢星摇便说：不是，大哥哥说带我去找我娘。

    他还没觉这话里的味，那富贵男更疑惑问：小姑娘，他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我娘的朋友。

    那你以前见过他和你娘在一块吗？

    没有。

    季如犀就不懂了，这人究竟怎么想的，就觉着这孩是他拐来的，拉着他要去见官。

    谢星摇一个人坐在桌前，乖乖巧巧的，就这么看着他，把他气个半死。

    不过之后许多回，谢星摇觉得，会打架也是件很好的事。

    他们这一路，救过被征兵的人，打过待隶的贵族老爷，还有些祸害百姓征神鬼供奉的邪教。到了后来，谢星摇已经很习惯，到一个地方听到什么风声便都告诉季如犀，然后看他去打架。

    她听不懂江湖名号，但知他很厉害，因为他从未输过。

    有回季如犀发现她那儿三脚猫之后还笑话过：你娘不教你习武啊？

    她摇：我不学。

    每天那么早起，练武就又累又饿，她总是耍赖，她娘拿她也没办法。

    可她被绑架，又还有这些天的事，她觉得学武或许也好的。

    大哥哥喜习武吗？

    嗯说不上喜或是不喜，反正，学起来也不难，就学了呗，季如犀叹，而后笑，不过学会了，还喜的，江湖上自由自在的，也能帮人。

    那大哥哥喜学什么？

    学武，能敌一人，敌数人，但我想学季如犀想了想，挑眉说，万人敌。

    她想了想，：我以后也要好好学武，我大了，说不定就能打败大哥哥了。谁让他整天欺负她，说她挑，还说她穿粉衣服丑。

    她看到季如犀一笑了来，摸了摸她的：我都够狂了，还是比不过你啊。好啊，等你大了，再来找我，到时候看谁赢。

    到时候我上哪儿找你啊？

    你大了，我都快三十了，季如犀抬凝望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笃定来，三十岁之前，我必然已经名满天，到时候你一定知怎么来找我的。

    好，拉钩。她伸小指，季如犀都嫌她幼稚，不耐烦笑着跟她钩了钩。

    他们也到了快分别的时候，晚上睡觉时，季如犀躺在地上，耳边都是她在床上的叽叽喳喳声。

    大哥哥你喜看星星吗？

    一般。

    那你喜哪颗星星啊？

    能辨别方向的都是好星星。

    你觉得今天的饭菜好吃吗？

    没油。

    老板娘得很好看啊。

    你能睡觉吗？

    好。

    大哥哥你到底喜吃什么？

    睡觉！

    终于找到她娘，季如犀赶把她了回去，松了一气，心想着以后绝不能再去帮人救孩了，太闹腾。

    大哥哥！我以后会去找你比试的！谢星摇朝着他挥手说。

    他边走边说：好好好。然后赶跑了。

    阿娘，阿玉以后会好好习武的、她转对有些摸不着脑的女说。

    她阿娘声音总是有些冷淡的，对她的时候却温和很多，她笑问：小阿玉这是怎么了？

    大哥哥说，学武，能扶危济困，惩除恶。

    她娘当时似乎若有所思，也只是笑着应。

    后来谢星摇才明白，其实季如犀当时，只说了一半的话。

    扶危济困，惩除恶，救一人，救数人，是他学武时所想。

    但谢星摇忘了，他们一路走，只要多停留几日，便能看到所救的人立刻又会陷危难，世之，官贪兵恶，而每个好人恶人后又都是不得已，今日躲过一劫，明日又是更多劫难。

    季如犀那时看着那一切，握着剑，底里是不甘。

    所以他要的从来不是，救一人和数人。

    他想救万民，想要太平，所以才会投军。那些跟随他而去的人，或许都是这样想的。

    可最后，他这一武艺，在朝堂战场的倾轧间，连自己都保不住，所有人，皆如此。

    天游山的事刚传来的时候，谢星摇已经在循剑宗了，她跟宗门弟吵了架，在飞来峰的瀑布边哭了很久。

    她是不信那些说法的，但她甚至无力说服别人，只有师父摸着她的，抚须叹，却也让她别再提这事了。

    记忆里的少年，太过自负和傲慢，以至于她宁肯相信他会在兵败后自尽，都不会叛逃投降。

    她丢失的记忆终于清晰，她重新记起了那个少年的模样，至少是他最潇洒自在，意气正盛的样。

    坐在屋檐，秦绰到自己的手背有些，泪滴在了上面。

    他真的死了。谢星摇平静说着这句话。

    其实许多年岁月里，她已经对他存活不抱希望了。可后来她忘记了相遇的事，忘了从前已经期盼破灭，只记得执念，一遍遍告诉自己，他还没死，反倒让自己信了。她要找到那个人，那个她曾经视为丰碑的人，尽它已倒塌。

    她想起她是为什么习武的，但她那个理由的由来，已经变得不能提起，而带着那个理由的人，已经失败了。

    秦绰握着拳，轻轻嗯了一声。

    你还记得你娘吗？秦绰问。

    嗯，知她的模样，但小时候我总是被她放在别人家里。季如犀救我回来之后不久，娘就把我送到了循剑宗，师父后来告诉我，我娘病逝了，知重病时才提早把我托付给师父，她不想让我去找，师父已经安葬了她，我便每年在山上祭奠她。

    她娘大概是个很奇怪的女，这辈总是脚步不停，四游历。所以她娘不让她去找，她想，她也该顺着她娘的意思。

    靠在他肩上的人突然窝了他怀里，秦绰愣了愣，慢慢抚着她的，盯着夷山川，忍一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