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

    婆送来一碗避汤，绥绥端起来一饮而尽，可婆没走，而是一脸肃穆地盯了她半个时辰，生怕她转吐掉。

    想什么呢。

    绥绥背过脸翻了个白。

    谁要生他的小孩。

    不过绥绥对婆还是很有几分讨好，毕竟自从那天和李重骏在床上打了一架，她就被关在了这僻静的小院里，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只有第一天有个侍从来过，告诉她这里是陇西的衙门，魏王殿被钦派来重查当年宝塔寺的旧案，而阿武是重要的证人，因此被抓来看，让她放心便是。

    说得轻巧，她如何放心得。

    翠翘还在家呢，她一个人拖着个病，怎么照顾得了自己；而李重骏被派来查案，是为了查什么来，阿武会不会有危险，她又被关在这里什么她完全一雾。

    时辰到了，婆把空碗拾掇盒里，绥绥忙小声，阿嬷呀，殿他

    殿忙着，没空见你。

    婆打断她，拎起盒走了。

    绥绥一咬牙，心想的不行，那只好霸王上弓

    上次她被带到他住的院，一来一回，已经记住了路。而照从前的经验，他的侍从都是辰时替当值，这个时候最，她混成侍女溜去，没准儿能遇上李重骏。

    也许得寸尺是人的本，而绥绥尤甚。

    李重骏混的时候，她还怕他；后来他给了她那么多金饼饼，反倒给了她蹬鼻上脸的勇气。

    从前她只敢在心里生闷气，现在别说当面骂他，连逮他都不在话。

    绥绥有一瞬间也觉得自己有过分，但她还是当晚就行动了起来。把小侍女的换洗衣裳偷了一，晚上吃了饭就推说要歇息，趁侍女偷溜去和小姊妹玩，自己也爬起来，换上衣服，顺着穿廊迂回去了李重骏的住。

    这个时候他们果然在换班，虽然有人来来去去走动，角门和正门当值的人还是很多。

    绥绥好容易才瞅准一个空，从月门闪来就到了穿廊一侧的树丛里，虽然都利落，却还是被一个正门来的个侍卫瞥见了。

    那人走过来，绥绥吓了一，赶矮着藏起了自己，悄悄向上窥探，只见远灯火，朦朦胧胧映亮了他的脸，竟然是骋！

    但他似乎没发现她，张望了一会便离开了。

    绥绥松了气，又鬼鬼祟祟地瞄向了亮着灯的厢房。

    殊不知骋走了厢房，李重骏正和他爹阆在窗低语。这时候他应当守在门外，两人都有意外，于是停了来看他。

    骋顿了顿，上前行了个礼，低语：殿，绥姑娘在外面。

    话音才落，外刮起了风，李重骏瞥向窗外，便瞧见窗屉上映着一角飘飘的袖角，是女的衣裳，是藏在窗角偷听的女人。

    柔和的夜风里，说还休地摇曳着。

    他知她有许多疑问。

    但过去的几日，他没功夫理会，也不知如何理会。

    那个阿武的乌龙，早已经澄清了。

    他姊姊是自小就被卖了的，后来犯事被关监牢，并没有代自己真实的家乡，也不怪阿成他们查不底细；而那天把人捆来，他其实审过他一回，问他同绥绥的关系，可那会儿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凶多吉少，挨了一顿打，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而他竟就信了，也是糊涂了。

    李重骏倚着坐床阑，撑着脸颊，心里觉得难堪，却不肯表，沉默了片刻，反倒无可奈何地嗤笑了一声。

    阆也发觉了窗纱上悄悄摇曳的衣带，杀抹脖给李重骏使，他却当没看见，闲闲把方才他们的谈话又复述了一回，

    那个阿武是个废秧，当年扣在宝塔寺，虽没过什么繁重的苦力，却被带去埋过尸首，据他说，死人满黑屑，似乎是生铁。后来他关在牢里，同一批犯人每个月都要死三四个，他们虽侥幸放了来，却又被宝塔寺追杀。若只是利债，犯得着这样，可私造铁，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回去宝塔寺，查账是明的，探查他们私底的营生才是正经事。他们想必也是严阵以待，不可打草惊蛇。

    绥绥在外面仔细听着，不由得怔住了。

    看这样，他来查案，是站在宝塔寺的对面，为了给阿武那些人翻案。绥绥没想到李重骏是来一件大大的好事，正在神，忽又听他说了去，

    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叫外人听了去保不齐此时此刻就有人在外面偷听，骋，你去安顿人搜检整个院，寻着闲杂人等即刻打死，不必回我了。

    闲杂人等啊绥绥眨眨，忽然打了个激灵她不就是吗！

    她这慌了，气势一散了，提着裙就要跑。可这回当夜差的都已经到齐了，几角门把手严格，她本无可去，看不远有一矮些的女墙，墙有个缸，便溜过去爬上缸要翻墙。

    她是快的，几就爬了上去，然而骋就和看准了她似的，一来就大呵墙上有人，不过一眨的功夫，半个院的人都举着火把围了过来。

    火光亮成一片，众目睽睽看着她越狱，而绥绥正以一极尴尬的姿势攀在墙上，要翻没翻，别提多丢人了。

    绥绥哭无泪。

    早知不跑了。

    抓住了不一定会死，可现在脸却结结实实丢光了。

    绥绥退两难，回一看，却见李重骏不知何时走了厢房，就在不远的房檐看着她。

    殿

    绥绥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只好可怜兮兮喊了他一声。李重骏没说话，却走了过来，那似笑非笑的表在昏昏的灯火，竟有一丝奇异的温柔。

    她心了一。

    然而一刻，李重骏便给侍卫使了个，侍卫会意，上前把绥绥脚的缸搬走了。

    嗳，嗳你们，别别，别

    绥绥脚一空，害怕得更攀了墙。

    她差气昏过去，李重骏招招手，那些侍从便都散去了，灯笼走远，四周霎时昏暗了一半，月洒满那面爬着藤萝的墙，只剩墙玉立的他，和挂在墙上的绥绥。

    她忍着咬牙切齿，小声：殿，我我错了。其实我只是随便溜达溜达，就

    李重骏似乎都懒得搭理她这个拙劣的借，哂了一声。绥绥赶：殿大人大量，不会和我计较罢？其实，其实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懒洋洋地打量了她一会，还没有要理她的意思，绥绥攀在墙上可撑不住了，哭丧着脸：算了算了，要打要杀随殿好了，你先放我去，我的胳膊要折了！

    你倒指使起我来？李重骏挑眉，一副天之大稽的神，方才的事自然要和你另算账，只是放你来我有什么好？

    绥绥颜笑：好？殿你说什么笑话呢，我哪有什么东西能您的

    她反应过来，惊吓：你还要和我睡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