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 宴

    月清辉，映照秦淮河上华灯绚烂。

    河面上停靠着几艘大船，首尾相连，满挂灯，远看便如烛龙火蜃，壮丽而璀璨。

    朝廷为北凉使臣准备的官宴，设在了金陵这最为有名的秦淮晓月之。

    北凉人在北境陆，旱缺，甚少得见这般灵的景致。故而一上了龙船，便甚是兴奋地四打看。

    一路寡言的顾荇之忽觉自己的袖被人给轻轻拽了拽，回便见秦澍一脸鄙夷地对他使，撇着嘴：今日这官宴一了，只怕这些北凉蛮会狮大开，要咱们把秦淮河也送去。

    顾荇之冷冷地觑着秦澍，以神提醒他慎言。

    远，一个着鹦鹉刺绣石榴裙装的女款款行来，步履虽快，却不失端庄沉稳。

    秦澍一见她便拉着顾荇之想躲，却被一声甜糯的表哥唤住了。

    来人正是秦侍郎的表妹，徽帝女，嘉宁公主。

    那一声虽是唤的秦澍，但公主的神却是窃窃地往顾荇之上落的。未及顾荇之反应，嘉宁公主便先对着他地了句，见过顾侍郎。

    为臣，理应先向公主行礼。顾荇之一怔，赶忙对着嘉宁公主一揖，回了句，微臣见过公主。

    清朗低沉的嗓音，像秦淮河上缠绵的，一向端庄得的嘉宁公主倏地红了脸，张得险些连手里的团扇都拿不住了。

    公主亲临问好，一般的朝臣都会觉得是莫大的荣耀，且如若公主没有要走的意思，于礼节也会有些无关痛的问候，以免无话可说的尴尬。

    偏生顾荇之这古板无趣的，从来不会刻意讨好谁。此时他也只是垂站着，面上挂着谦顺恭敬的笑，实则淡漠疏离得似块冰冷的玉雕。

    满心雀跃期待的嘉宁公主此刻也有些无措，但揪着这个好不容易才能一遇的机会，又不想轻易放弃。只能憋红了那节白玉似的脖，把费尽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一旁的秦澍都快要看不去了，正起个话解围，便听龙船的另一边，响起一俏的渊哥哥。

    秦澍霎时觉得一阵凉意从尾椎窜上了天灵盖。

    果不其然，一华服的宋清歌提裙小跑而来，笑儿都要从眶里溅来。

    敌见面，分外红。

    宋清歌痴缠顾荇之数年的事，在南祁皇室并不是什么秘闻，故而嘉宁公主一见她，脸就沉得像是七月里要落雨的天。

    秦澍张得手心汗，因着这两人都是自己的表妹，只怕等会儿她们要是打起来，自己偏帮了谁都怕是要拿话说。

    平郡主想是许久未与嘉宁公主妹相聚了，秦澍正兀自忐忑，只听边那人云淡风轻的声音，既如此，微臣不便打扰，先退了。

    一席话说得得有礼，任谁都挑不错，继而举臂一揖，只留给众人一紫的影儿。

    秦澍一如既往地颠儿颠儿追了上去。

    顾和尚，他扯住急步如风的顾荇之，回瞄了一那两个还在暗自较量的表妹，叹：你不觉得自己这招了蜂蝶，又置之不理的作派不是很厚？

    回应他的是一个淡漠的神，顾荇之：蜂蝶不过是留恋胜光景，日逝后，自会散去。

    秦澍撇嘴，颇为惋惜，人人都三月的紫燕黄莺，我看也是只有你，偏生钟意那只踏雪破风的鹰。

    顾荇之沉默，瞪了秦澍一，冷声：秦侍郎今夜倒是颇有诗兴。

    见过了这人无数的手段，秦澍当即读顾荇之语言里的威胁，赶故作正地调转了话，据你上次提供的思路，我几乎查找了北伐期间所有不在金陵的官。可是其，似乎没有任何人有作案条件。

    顾荇之蹙眉看他，不发一言。

    秦澍兀自又：这些人都是被派往了地方，或是有公职在，于地方官府都有到达的记录，不太可能随军北伐送粮。

    嗯，顾荇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步一顿，转看着秦澍：那你有查过太医院的记录么？

    太医院？秦澍蹙眉，摇成了拨浪鼓，这跟太医院有什么事？

    要偷偷北上随军，不一定是被派往外地，顾荇之一顿，又：若是因病告假，对外却称在府修养，要随军北伐运粮，也不是不可能。

    秦澍闻言眉舒展，了然：那便可以去太医院查一查当年官员的病假记录，假休在一月以上的人，恐怕也不多。

    嗯，顾荇之，叮嘱：小心行事。

    *

    船舱的另一，着装的女官们正为了已然开始的宴而忙碌。这些人皆是妙龄女，各个姿妖娆，大约是朝廷特地从选来的。

    扬混在里，无奈地将上那件半遮半掩的装拢了些。

    实则今日宋毓在宴上给她安排的活计只是在后厨帮忙，顺带找机会监视吴汲和北凉使臣是否会借着宴避人耳目，私动作。

    可无奈天生丽质难自弃，扬才了后厨不久，就被踱来监工的嬷嬷一相，换上华服被推到了前。

    旁的嬷嬷不停念叨着给宴上各位达官显贵斟酒布菜的规矩，待到里面歌乐声一起，扬和着一众婢就被鼓捣着推了去。

    宴席上，已然是一派鏾钹星铙、歌舞升平的景象。

    扬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将脸埋得很低，淹没在一众衣着相同的女之，倒是并不显。

    而那些民风彪悍又不拘小节的北凉使团，之前看着舞池之姿曼妙的舞娘歌姬，早已是红了，待到布菜的婢来到侧，便耐不住地将人搂了怀里。

    北凉素来有宴群聚的传统，但南祁向来以礼仪之自居，这又是有国君在场的宴，并不是什么官员私狎的场，如此放的作派自是让好些心怀傲骨的主战派官员沉了脸，愤愤地拍筷箸，不言不。

    怎么？为首的使臣察觉到气氛的异样，放手杯盏，明知故问地扔一句，诸位这是要忍嘴待客不成？

    场上安静来，众人虽面沉静地看向自己前的案，然心里都是在期待着龙座上，徽帝给一句金玉言。

    然片刻后，众人只等来了右相吴汲带笑的声音。

    他将手杯盏一举，大有自罚一杯的姿态，圆场：我南祁待客向来周到，使臣大人不必顾虑，自便就好。

    言毕，自有些见风使舵的主和派官员为了给北凉人搭台，有样学样的将侧布菜的婢轻揽怀。

    龙座之上，徽帝到底是变了脸。但也只能让大黄门寻了个龙抱恙的由离席，保住了些为国君的面。

    秦澍碰了碰旁边人的胳膊，一脸唏嘘地摇。

    顾荇之沉默地看过来，目光恰巧落到他侧那个举箸布菜的婢上。

    一双纤白的手，没有蓄甲，五指白如玉琢，而甲板净得如同淡粉珠贝。

    顾荇之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