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事发

    这厢，对宋毓了逐客令的顾侍郎，从回来起就沉着个脸，在书案后单手持书，盯着那一页纸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扬坐在离他不远的罗汉榻上，假练字真窥探地观察了他好久。总觉得今日的小白脸，好像气压特别低，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若是在往常，他总会隔段时候便过来看看她的练习，评指导一番。而今日的他，仿佛石化，往那儿一坐，便似老僧定

    扬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隐约觉得，他似乎是在默默地生着气。

    哎

    扬在心里叹气，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不对，可又觉得他冷面蹙眉的样，实在养得。

    比如，这线条畅的颌、弧度恰好的嘴、英的鼻、邃的眉

    唔

    忽然的四目相对，猝不及防。手上握着的笔一抖，在宣纸上留一墨迹。

    见躲不掉，扬只得弯起睛，对顾荇之一个清澈的笑。

    顾荇之一怔，却神复杂地移开了目光。

    一脸不解的扬被这偶然的一次神汇得更加莫名其妙，扭撇撇嘴，脆低画起画儿来：一个小圆圈连着一个大圆圈，两只小短儿是手，两大儿是。

    她看着宣纸上那个简易的小人儿，回忆着顾荇之光风霁月、翩翩公的模样，总觉得这张画还少了什么。

    于是，她想到了那晚所见，他浅沟壑的腹肌和腹之间的东西。

    握笔的手顿了顿，扬抿，又在大圆圈上画了几条横竖错的线，小人儿的双之间也添上了一壮的小儿。

    画毕，她盯着那副简易的顾荇之笑起来，有孩偷偷摸摸了坏事的得意。

    笃笃

    伴随两声轻柔的敲击，一只玉琢般的手现在扬的视野。

    她怔怔地抬，看见顾荇之依然沉着那张俊脸，神肃然地看她，言又止。良久，却将视线落到她方才的画作之上。

    想把画收起来已经来不及了，扬有一瞬间脑空白，害怕顾荇之问她这画的是什么。

    画的是什么？

    咳咳

    果然！扬被他这致命一问憋了一串咳嗽。

    灵光一闪，她眨着睛对面前的人了个嘴型，笃定：

    乌。

    嗯，她画的是乌。

    顾荇之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隐隐觉得不对，但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短暂一默，然后撩袍坐到了她边，温声：从今日起，我不能再与你同睡一屋了。

    扬歪了歪脑袋，没听懂。

    自从那日她故意将杀人用的簪去后，顾荇之天天都是守着她的。哪怕是晚上就寝，两人也是同睡一屋。她睡床上，他睡榻上，所以如今顾小白脸这句不能同睡一屋是个什么意思

    顾荇之见她不说话，广袖之的手隐隐了，沉声解释：你是未阁女，理说是不该与男这般亲近的。许是我们在一起相习惯了，让我忘了这一。故而今日之事，是我的错，往后我会格外留意的。

    听到这里，扬明白过来。

    今日她和宋毓的事，让顾荇之误会宋毓意图对她不轨。本来嘛，宋毓带着那样一个面，调戏调戏民女也很正常。但顾荇之却觉得，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错在平日里跟扬相太随意。

    既然要让扬与外男保持距离，他也是个外男，所以也得跟扬保持距离。

    理清楚了前因后果的扬，对顾荇之这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的作派语，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边揪着他的袖拼命摇，一边急慌慌地要在他写字。

    顾荇之没让她写去，擒住她的腕劝到，闺阁女名声要，你与我同睡一屋的事要是被别人知了，将来嫁，你夫君会介意的。

    扬没听去，蹙着眉继续摇，用嘴型：窈窈不嫁人。

    听见小姑娘的话，顾荇之轻轻笑了。温的大掌举起，想摸摸她的，却在一寸之外停住。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只手，握拳置于侧，可是在金陵，鲜有女是不嫁人的。

    扬仰着脸看他，一双眸映着浅浅的晶亮。她思忖了片刻，牵起顾荇之的手，一笔一画写到：那窈窈可以嫁给渊哥哥么？

    不等这句话写完，那只在他心上作的小手就被他握住了。

    顾荇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时脑空白。

    嫁给他

    轻飘飘的一个念，却搅了他久的平静。顾荇之自己都快忘了，他已经多少年里都没有起过这样念，偶尔听别人提起，也是随意的一笑置之。

    可如今被她这么一说，竟忽觉心轰然，以至于握着她的那只手，都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周遭烛光暗去，慢慢凝成另一幅光景。小佛堂里那个一素衣，常伴青灯的女人如细烟的轻聚，缓缓浮现在前。

    他想自己那个知礼明仪、退有度的母亲。

    尽在他生之前父亲便去世了，十多年里，她孝敬公婆、昏晨定醒，从不曾过任何逾矩之事。

    许是母之间血脉相连，顾荇之总能察觉到她许多外人察觉不到的绪。比如，他从记事起便知，每月母亲脸上笑意最多的时候，是白大夫来府上看诊的时候。

    一开始他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直到祖父将她关了小佛堂。

    彼时，每每路过那间小佛堂，顾荇之总会看到母亲瘦弱的背影被桎梏在青烟缭绕之，像与人间都隔着一屏障。

    那时起他便知，顾氏之名，像一片上好的织金云锦。所有人都想变成上面的姹紫嫣红、团锦簇。可一旦被绣上去，那就是一生的禁锢。

    烂了、坏了、腐了、朽了，也永远都在上面。

    你可知嫁给我意味着什么？顾荇之垂眸，定定地看她。

    扬重重的，比划到：永远跟渊哥哥在一起。

    顾荇之浅浅地笑了一声，温声：可远不止这样。

    前的人思忖片刻，继而目光定，摸了摸自己的肚：还有，生小宝宝。

    咳咳顾荇之被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句怔住，隐隐觉得耳有发，慌忙移开视线：我说的不是这个。

    边的人似是不解，拉拉他的袖，还再说些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慌的脚步。

    大人，福伯拍着门，语气焦虑，刑的秦侍郎带着人来了，现等在正堂呢。

    顾荇之闻言一怔。

    一个时辰之前，秦澍才从顾府离开，除非是有什么要的事，他该不会大半夜地折回来，而且还带着人。

    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顾荇之回看扬，不敢把这样的绪表来，只柔声安抚了她几句，整装跟着福伯走了。

    正堂之，秦澍一官袍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