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生 3

    一路颠簸急行，上的人连那驿站的勘合都不曾拿，儿换了两三匹，终是在夏末的时候赶回了苏州。

    衙役带着报丧的信从山海关赶回来，那似人非人的畜生听后哭的死去活来。

    作为赵家独，赵景岚五年前被人拐走，自是让整个家族的人都慌了神，几年时间来，本是盘踞当地龙一般的营生也没了心思再去打，赫赫然大厦将倾，又遇北地一年遭了白灾，大雪封了城，里面的人不去，外面的人也不来，城吃用品消耗的快，到最后竟然严重到有钱也买不来东西的地步，赵景岚年老祖父在这场天灾里因为求不到药，终是一病呜呼，而赵景岚的生父亲也被这一再的打击压的重病在。

    就在赵景岚被项荣救祸的那个月，也骤然离世了。

    如此一来，家产业没了主心骨支撑，赵景岚生母又去的早，父亲临终前，边连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而那早年间打拼来的产业，本就在这几年寻人时荒废的所剩无几，余的仨瓜俩枣，也被旁的表叔堂伯给分了个一二净。

    项荣听着差役的报备，心里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思那折割人本就经历坎坷，落了如此大难，现如今家亲眷又全数薨逝，如若再不救他于火，只怕他也不肯苟活于人世。

    思及此，项荣便广招各地医术之才前来看症，势要把这可怜人的黑祛除。

    如此几番，间受的磨难可想而知，他本是有志赳赳少年郎，家殷实显富贵，只待他倒仓之年便可向朝廷捐个差事，一辈的好日就在了上，却不想如此一遭，竟落了个家破人亡，无家可归。

    如今幸被人所救，虽是保住了命，但那黑熊不褪，他也无法苟活于人世，项荣本是案件告破，大可将其发还原籍，但思虑再三后，只当积德行善般救了他，可这极为危险的事，又有哪个杏林名士敢担了风险上阵？

    原那采生折割之术，是乞丐最为歹毒凶恶的一，为了达到骗人钱财的目的，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怪，以此为幌博取世人的同，或者以广招徕，借此获得路人施舍的大量钱财。

    而这采就是采取、搜集；生就是生坯、原料，而折割，即是指刀砍斧削的手段。

    简单地说，便是三五人成群，抓住正常的活人，用刀砍斧削及其他方法把那大活人变成各形状奇怪的残废，抑或是将人与兽结合的怪。

    而赵景岚，便是被打烂了，趁着血之时，被人覆盖捆扎了现杀的黑熊，以此变为了一真假难分的人熊。

    如今时隔数年，人熊已然合，再想分割，必得挨了人世间的大罪。

    施刀那日，有当值的衙役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后堂传来的哀嚎。

    但命不该绝之人的幸运，是要用其他东西来换，赵景岚虽是经历了千难万险，脱了那熊，但浑上几乎未留几完整肤，就连那娘胎里生来俊俏的眉目，也被毁去了大半。

    项宓盼转看着男人尚且没有被破坏的半张侧脸，心里不由的慨万千，此等俊秀儿郎，却生逢如此变故，该是有多少郁结化不开，多少怨念散不去啊。

    既然如此，你可想过回家？若是你想，我就去求父亲，让他放你

    却见她话未说完，赵景岚已经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以手匐地，只听他砰砰砰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

    再抬，本是仅剩不多的完好额间，已经被叩了个乌紫滲血，行动不便的双手胡抓起桌上纸笔，跪趴着就在地上奋笔疾书起来。

    一张纸写完，赵景岚颤抖着双手献宝一般捧着举过，呈于项宓盼的面前。

    大恩莫忘报，况家已无亲眷，再回去，也不过徒惹伤心，我赵景岚今生今世，只愿跟着老爷，即便是老爷一条狗，也未有半句不甘。

    项宓盼看着手上的纸张，又看了看面前哭的不能自已的男人，一张脸从鼻梁被分割成了两半，一面是犹如被烈火炙烤过的，猥琐，糜烂的皱成了簸箕的纹路，而另一边，却有着如画的眉目，凌厉的廓线条，恸哭之时，半边薄微启，似有话想说，又无话可说，只有咙间如野兽的低，声声的呼唤着她。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的留在府里，个洒扫也好，我父亲宅心仁厚，定不会亏待了你。

    少女悠悠的说话，鬼使神差的伸手，指尖朝着那被磕到血红的额拂去。

    往后不必此等伤己的行为了，父亲见了，也是不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