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空宅_太平烟云by李千重

第十三章　空宅

李续宾所湘军在武昌城休息一阵，与防军接，这一分湘军便开转去江西，攻九江。

黄品贤随队前往，心十分复杂，虽然不是很明的将领，却也知武昌的丢失，对天国的损伤相当大，如今湘军又要攻打九江，对于太平天国来讲，是又一个危机。况且自从太平军占领了九江，无论清廷那边如何说，科派之令繁重之类，然而设立了乡官之后，本地毕竟得到了平静，如今清军一来，战火又起，人民纷纷逃往，九江不知要残破成什么样。

林珑也晓得这一次的征，对黄品贤来讲，有特别的意义，他的家乡就在九江，只是不在城，而是在外间乡村，黄品贤三年前离开故乡，随太平军各转战，从此便没有回过家乡，想来很是怀念，现在即将回到故乡，他的怀也很是纠结吧？

这一天，振字营终于赶到了上杭乡，林珑便向谭振请求，“我们去乡间搜寻”。

谭振笑：“去吧，多加小心。”

于是林珑便带了自己这一哨士兵，去往上杭乡十二坊，黄品贤的家就在那里。

湘军来到，当地村民已经逃亡一空，无论是太平军还是官军，在这样混的时局，她们是谁也不敢相信的，黄品贤匆匆走向自己家，只见破旧的院门给一把生锈的锁挂着，黄品贤翻墙了院，反正墙也不，不过到人的。

到了房门前，仍然是一把锁，黄品贤犹豫了一，林珑这时走门来，手里拿着一把细铁条，抓过那锁将铁条往里面一，锁应声而开。

黄品贤转望了一，院门已经打开了啊。

房，一片昏蒙蒙，虽然是晴天的上午，日明亮亮，然而房间里光线暗淡，因为窗很小，黄品贤这样的家，当然是没钱买玻璃的，糊窗的纸也不是半透明的桐油白纸，而是东拼西凑捡来的不知什么纸，一层一层地糊，因此不是很透光线，此时只能够借助房门开来照明。

林珑再一看房屋之，虽然黄品贤的母亲与弟弟逃走的时候，定然是带了一些东西离开，可是也可以看得，他的家本来也是空空，家徒四，真的是穷啊，床只是一条木板搭在砖石上，桌破旧，还开裂了一个，陈旧的柳条箱，揭开来里面只留两件满是补丁的小褂，厨房里连碗也没有几只，不过看得，收拾得相当净，只是落了一些灰尘，没有太多油腻。

另外在柳条箱的底层，林珑发现了一件东西，是太平军颁发的门牌，说是门牌，其实就是门贴，一张印刷了项目栏类的白纸，上面印刷字开列着本地主官的名字，“天朝殿右十二检佐镇九江军民事务　林　写”，代表的是林启容，一列文字便是说明门牌目的，“给发门牌以便稽查以免滋扰事”。

再左边是某县某乡的地名，之后是太平军各级官职，军帅旅帅师帅卒两司一直到卒，要说太平军的门牌真的很详尽，连距城多少里都有标明，之后就是以这一家的男为基准，他的妻，妹妹，祖父母，父母，叔婶，兄嫂，弟妇，儿媳，一双双排列在后，最后还有一个“共计”栏，计算总数，太平军真的是很细心，这样就不好篡改人数。

黄品贤家，父亲几年前“在家升天”，母亲带着她们兄妹三个，大妹妹黄杏姑比他小两岁，本来定了亲，可是她加了太平军，便是分别女营男营，即使现在的太平天国，已经放松了男女之间的限制，准许归家，夫妻也能聚合，不过黄杏姑在太平军，如今不知去往哪里，结亲的事也就一时难以谈论，弟弟年纪相当小，今年只有十三岁，当兵也只能是牌尾，便留在家，和母亲互相照应。

黄品贤曾经和林珑谈起过自己的妹妹：“古怪执拗得很，为了家里给她订的那门婚事，总是闹别扭，是不肯嫁，可是已经十九岁的姑娘了，哪里还能够留在娘家？给人家笑话。若是对方实在恶烂，也还罢了，明明还过得去的，若是到了那边有什么纷争，家里也不是不帮她，可是是不肯嫁，后来太平军来了，她便放脚了女营。”

虽然是贫穷农家的姑娘，然而黄杏姑也缠足的。

当时林珑便笑：“倒是个有主意的。”虽然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黄品贤望着他，默默地便想，未曾料到林珑倒是会称赞杏姑，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黄品贤一直是觉不能理解，兄妹两个幼年时候很好，然而随着两个人不断大，黄品贤便觉，和妹妹的距离越来越远，杏姑的一些想法，他无论如何难以理解，比如说她对于嫁人的排斥。

家里为她订来的那个男人，说不上特别，不过在这左近几十里，也算还可以，像是自己这样的家，哪里能找一个凤凰给她去嫁呢？像是戏文里的那些佳人才，月亮一般的人，自己的妹妹若能有那样一个丈夫，当然是好，可是戏毕竟只是戏。

而杏姑的年龄也慢慢地大了，在这样乡地方，哪有十九岁还不嫁的女孩？况且她夫家那边也不住地在，母亲心疼她，不忍心太过迫，可是黄品贤知，这样拖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哪怕再拖一两年，终究也是要嫁，推得太久，那边着了恼，再嫁过去也未必有好日过，虽然是关心妹妹，可是她毕竟在那一家生活，娘家难免有心无力。

可是就在这个当，太平军来了，来到这里就要求女们放脚，说缠足是“妖风”，还说“若是继续缠足，就要砍去双脚”，这条禁令其实执行得并不严格，毕竟缠足这风气实在扎太，男剃发蓄发都在其次，但是女的脚就特别重要，仿佛是所有天理人都寄于这一双双小脚上，抵制相当激烈，若是女真的不放足，也未必就遭受那样严峻的刑法，可是杏姑却急急地放了脚，得和那些广西客家妇人一样，其实也不完全一样，毕竟缠了多年的，再放开也不能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