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徐楸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从半夜惊醒后又睡过去，直到第二天午。

    天放晴了，明黄的透过窗帘照来一，屋里静悄悄的。偶尔窗外会传来一些车龙的声音，被隔音效果不错的墙消解的不剩几分。

    她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

    净净的，她砸碎的狼藉都被收拾净了，床只剩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加还在往外洒细雾昨天，以及昨夜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遥远的好像发生在很久以前。

    直到胳膊和指尖后自后觉传来尖锐的痛意，徐楸恍惚顿消。被她咬伤的几个指已经包扎上了，袖起来，血痕还在，但能闻到一阵淡淡的药膏味。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她看过去本以为是谢雍，却没想到是徐筱。

    这个往日容光焕发的女人如今脸憔悴的不成样，看见她醒来，里才有了一丝光亮。她慢慢走来，把窗帘拉开半扇。像是不自禁又要哭，她表无措地抬手捂了嘴。

    勉把泪憋回去，徐筱努力扯一个温和的笑:小楸，你醒了。小谢在客厅守着，我就是来看看，没想到你醒了。哦对了，今天早上，医生来过了，给你打了一针安神镇定的药，还有你胳膊上的伤也敷过药了，怎么样，还疼吗？

    徐楸不说话，只是目视前方，脸平静。

    徐筱轻咬，坐到床边，几番言又止，屋里的气氛沉寂到了极。

    良久，徐筱表犹豫，但还是垂帘开:

    小楸，妈想跟你谈谈。

    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好几岁，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徐筱脸上未的泪痕。她已经四十多岁了，脸上有了细微的纹路，经过世事蹉跎，早已不复年轻时的明艳丽。

    她试探着抬手，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儿垂在背后的发，泛红的眶里满是疼。

    那个时候，你外公外婆年事已，他们老来得女，只有我这一个孩。公司到我手上，那些董事一个个跟豺狼虎豹一样盯着我，盯着整个清，我什么都要从学起，一筹莫展。我从小被惯坏了，纵的要命，可一夜之间，未婚夫死了，又生一个遗腹，要独自把你养大，还要扛起整个清。

    徐楸顿一顿，叹气，里又有了泪。

    妈妈当时，因为太思念你爸爸，所以执意把你生来可是妈妈没用，没办法一担任起一个母亲的责任，妈妈懂事的太晚了。得了病以后控制不了自己，伤害了你，是妈对不起你。是我自私，没有好好养育你，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后来病好了以后，我在公司忙的没有一气的时间，你每次来找我，我总想着，等以后有空了吧，等以后有空了，再好好陪陪你，弥补你徐筱倒一凉气，泪夺眶而，妈妈没想到你压力那么大，没想到你那么难受，等到你生病了，妈妈才突然意识到，晚了，一切都晚了。

    妈知错了，妈早就后悔了。

    话音未落，徐筱早已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赎罪，想弥补你，妈妈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放过你自己。你心里有怨气，有恨，你都朝我撒来，不要憋在心里，不要一直纠结。你还病着，妈妈不希望你因为我犯的错再难过、伤害自己。好吗？

    徐楸一声不吭，撇过脸去，目光移向窗外的方向。

    有光斜照来了，从徐筱拉开的那半扇窗。

    徐筱的目光里起先还跃着微弱的期盼，见状，她眸一寸寸暗淡去。她低垂着，再垂去，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

    少倾，她抹了把脸上的泪，了鼻，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缓缓站起来

    小楸，你先休息吧，妈妈待会儿再来看你。

    话音落，徐筱抬脚就要离开，刚迈几步，后忽然传来微弱的一声:

    妈。

    徐筱猛地顿住脚步，像是生怕自己听错了一样，她甚至不敢回。可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是她日思夜想、想要找回家的女儿的声音。

    妈，我这辈都不可能毫无芥地把你当成一个母亲，但你对我有生恩养恩，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能把你当成仇人。你说，你要赎罪，要弥补，

    她抬起帘，看着徐筱的背影，看着她慢慢转过来

    徐楸语气平和:我给你这个机会，

    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她不想一辈活在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的，总要好好儿活去，何必自讨苦吃。

    晚上徐筱没留吃饭，得了徐楸的那句话以后，她兴得又哭又笑。后来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离开了，走之前给徐楸放一张卡。

    这是妈妈的附属卡，没有限额。上次的圣诞礼你没要，这个就算妈妈补给你的礼。明天午不，明天上午，妈妈再来看你。

    徐筱并没有过问谢雍和女儿在一起的细节以及他的家世背景，大概对她来说，能得徐楸喜就好，更何况谢雍看着一表人才，关键时刻也靠谱，她满意兴还来不及。

    徐筱走了以后，谢雍眉笑地站在床尾，手里拿了一个新的台灯。

    起床吧，晚饭好了，了你最喜的鲈鱼汤。还放了百合，给你安神的。

    关于徐楸和母亲的谈话，谢雍只字未提。像照顾女儿一样，他把徐楸从被窝里捞来，打横抱起，把人压在怀里，亲自上手给她穿袜穿拖鞋。

    嘴里低声控诉:昨晚砸坏我两个台灯，赔我。

    知谢雍是故意这样说，好缓和气氛，徐楸也笑了笑:你想怎么赔？

    谢雍颌骨微抬，指了指自己面向徐楸的那半边脸，给你打个折，几个灯就亲几。

    要是往常，徐楸不会顺着谢雍的话，至少不会轻易给他得逞，她恶劣的低级趣味会促使她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把谢雍压一儿堵回去。

    但是这次，她什么也没说，她刚刚习惯攀在谢雍脖上的手拉，等到靠近了以后，她吻在他脸上。

    在谢雍微微怔住的这瞬，徐楸再次在他脸颊上印一个温柔的吻，她声音很轻，像一片徐徐飘落的羽，附在谢雍的耳边:

    谢雍，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边，谢谢你的，谢谢你让我重新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