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关空（3）

    景华院里的厢房廊还堆着几箱未来及收拾妥当的嫁妆，嫁妆从谢府抬回来后，祖母稀里糊涂地摆了一阵，说这几箱要等她自己回来收拾，沈荨只瞧了一，懒得去动，直接洗漱了上床。

    星河耿耿，夜冥冥。

    沈荨醒来后披衣床，推窗望向城方向。

    不知在那金璃碧瓦的阙，今夜又是怎样的一番争锋相对，图穷匕见，亦不知在短兵接的最后，谁会是胜利者。

    若是宣昭帝失败，没有关系，她还有一份最后的筹码。

    寅时不到，沈荨便收拾了两件衣，牵悄然离开了抚国大将军府。

    她于黑暗隐在西城门不远的街角，驻凝视着关闭的城门。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再是一炷香之后，一人一自安静旷的主街上急速而来，蹄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重重从她心上踏过。

    上的人后背了一杆枪，枪的红缨在一片黯沉灼着她的，他衣角翻飞，一瞬间便纵越过两扇翕开的厚重城门，如风一般，奔向城外广阔的天地。

    压在沈荨的石落了地。

    年轻的皇帝在与太后的锋拼得了一线胜利，也逐渐显了他之前一直被压在大影的锋芒。萧直保了谢瑾和这两万暗军，虽然是在培养自己的羽翼，但他总归是赋予了谢瑾一片可以自由飞翔的天空。

    一线曙光自东方亮起，沈荨的泪再次夺眶而，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到了衣襟上。

    一日后的傍晚，沈荨牵了榆州境的一座小城，寻了主街上最闹的一客栈打尖。

    榆州一线并不是去往望龙关最快捷的路线，她走这一条，特意往西绕了路，是不想在路上与谢瑾相遇。

    她怕一旦相见，她会控制不住自己，路途迢迢孤万里，行程人是最脆弱的时候，会难以自控地想去攫住那一温和藉，以抵抗那骨髓的孤单和心的惶然无依，尤其是在这时候。

    脆远远绕开，绝了那念想。

    她在客栈的厩看着伙计给喂了和草料，又请他打了清，自己洗了洗脸，整理了一被风的发髻，上了客栈二楼。

    大厅里座无虚席，拥挤不堪，小二因着沈荨那一块分量不轻的白银，特地给她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另安了一张空桌。

    沈荨的刀靠在桌角，面容冷冽如霜，因此一人占了一张桌也无人敢来和她拼桌。外暮已降，华灯初上，窗的街上人如织，不远有一条小河，河上一弯拱桥，桥上与河岸两边彩灯煌煌，语盈盈。

    这客栈的二楼正有堂会，此时更是人满为患，坐在厅堂央弹唱的歌女指琵琶嘈嘈切切，歌声清脆悠婉，唱的却是一曲《上听笛》。

    今日是二十四节气的小雪，沈荨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城里也能见识到这般的闹，虽与上京的繁华盛景远远不能相比，但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夜晚，于她而言已经足够，甚至有些惊喜。

    雪净胡天牧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何落，风一夜满关山

    歌女再次重复了一遍唱词，渐渐收了尾，歌声余音绕梁，如牵绕在沈荨心上，她微微一笑，低喝了一酒。

    酒味清甜，有淡淡的意，沈荨脱了大氅搭在椅背上，托着腮帮听那歌女重新唱了一曲快的《山新雨》。

    她不由想起谢瑾书房里那幅《山牧雨图》，也想起他写的那首五言题跋：烟霞广树，碧叶绣清安，新绿又一年，携雨看山归。

    也许明年开之际，边关又能重新安定来。只是锋烟戍鼓胡尘飞雪，风寒甲十里黄云，韶颜年复一年这般逝去，恐怕是南归不识风面，推门霜落梦魂单了。

    沈荨只打算在此地逗留一两个时辰，汲取一意便重新上路，因此她慢慢斟着酒，却一直没怎么喝。

    厅堂的人有些是为那歌女的歌声而来，歌女唱完了这曲不再唱，人也就渐渐散了些，沈荨光在松落来的大堂里一扫，却见对面的西窗，同样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单独占了一张桌，枪靠在桌角，桌面上只摆了一壶酒，一个酒杯。

    修的手指抚在酒杯边缘，人却看着窗外，喧嚣闹都与他无关，他穿一藏青袍，衬得脸尤为苍白，姿颀气息幽冷，自成一个寂寥落拓的世界，憧憧人影后像是从她心上透来的一抹不真实的影。

    沈荨静静看了半晌，笑了起来。

    呵，原来和她想到一去了。

    她不想在路上碰到他，他同样不想，所以不约而同地饶了路，却又差错地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相逢。

    既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躲的了。她拿起椅背上的大氅，提了刀起。

    都是天涯过客，不知能否共用一张桌？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瑾一僵，回的那一刹那，眸犹带着恍然和不敢置信。疑心是自己的妄念迷了，他怔忪着皱起了眉。

    沈荨将刀靠在墙角，大氅放到他对面的椅背上，返回去拿自己桌上的酒壶酒杯和小菜。

    谢瑾目光落在那件大氅上，铁锈红的镶刻丝鹤氅，是他没见过的，原来她不是自己的臆想，原来她也走了这条。

    他禁不住苦笑，狭路相逢无可躲避，不知方才回眸的一刻，可被她看见来不及收起的绪？

    算了，她本也冰雪聪明，又怎会不明白？何况是在这样一个熙来攘往的小城，万丈红尘冥冥相遇，放任一回想是无妨。

    她端着碗盏提着酒壶，指尖夹着酒杯再次越众而来，一瞥见他痴痴的眸光，似波乍，不再隐藏。

    她低躲开他的注视，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都说西关无故人，看来我运气尚好，这条偏僻的路上也能遇到故人，她笑，朝他举起酒杯，今日可是小雪呢！

    谢瑾微微一笑，与她碰杯。

    沈荨仰喝尽，转去看窗外。外绿红桥十里太平，灯火楼台冬和，只是再闹都似乎不过笼罩在上的那视线。

    你老看我什么？沈荨摸摸脸，我脸了么？

    谢瑾略微错开目光，许久却：你恨我么？

    沈荨不答，反问他：那你恨我么？

    他无言，她去拿桌上的酒壶，正好他也伸手过来，指尖相的那刻，谢瑾像是被火了一般，飞快收回手。

    沈荨顿了顿，慢慢往两只酒杯斟着酒，堂会已散，大厅里渐渐萧条，街上的灯节夜市却盛到极致，只是如此繁华喧嚣也终有散去的一刻。

    你我第一次这样平心静气坐来一块儿喝酒，她笑，随意找了个话题，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么？

    洪武二十三年，你及笄那一年。谢瑾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似浸着几丝伤。

    沈荨一愣，酒杯举到边顿住，你倒记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