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炮

    翌日上午他起迟了，找到厨房去，席桐果然在灶前饭。

    平时学校里的学生吃的是镇上送来的营养午餐，灶是给教职工用的，但锅太大不方便，还要烧柴，老师们都从家里带饭，给志愿者多带一份。席桐给孟峄开小灶，起初不熟练，火扇风得一脸灰，后来就找到了窍门，觉得土锅烧来的东西就是香。

    孟峄轻轻走到门，她正坐在小扎上拿冲洗一盆黑的东西，发利落地扎起来，垂落的发丝一一地撩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像熟透的苹果，看得他想弯腰咬一。

    那盆东西很难洗，席桐洗了三四次，又挤又漂，直到变清，沥了端到灶台上去，挑了两个青红椒切块。

    这是什么？

    席桐被他吓了一，刀差切到指，你怎么过来了！这个是地衣。

    孟峄了盆里的地衣，的，黑不溜秋，有恶心。他拿手机查，是藻类和真菌的共生生，石和树上会。

    买的？

    我在院里刮的。

    这几天过雨，树的石上了许多，她瞧着不吃浪费，就刮来了。地衣本没有味，炒起来要多放盐、酱油和辣椒才好吃，孟峄这阵吃得特别清淡，她寻思着激活一他的味。

    孟峄又看墙角，有一盆活泥鳅。

    席桐拿了丝瓜切，见他游手好闲地站着，使唤他：锅了，倒油。

    孟峄舀了几瓢油，席桐啧啧：我妈要看到你这么浪费，得打死你。放盐，用那个石杵捣姜蒜末。

    他乖乖照，然后心惊胆战地看她把活蹦的小泥鳅往油锅里倒，噼里啪啦，没一会儿就全炸得七扭八歪，焦黄冒烟。

    席桐瞟他面不忍言又止的模样，笑了声：我就问你香不香。

    香。他承认。

    她把多的油舀来，行云地往锅沿倒黄酒，滋啦一声，香气四溢，又放酱油和桂香叶，加开盖盖焖上，这时旁边灶上的汤也炖好了，孟峄凑过去看，是鸽和几蘑菇。

    席桐盛了两碗汤，把鸽和脯夹给他。

    合同开始的时候你送了我一条丝巾，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就送你一顿分手餐吧，肯定比机餐好吃。

    孟峄差呛住，心想她还不如送他一场分手炮。

    席桐把汤一饮而尽，认为自己颇有武侠小说洒脱豪放的大侠之风，喝完用碗当啷碰了一他的，你也喝啊。

    孟峄觉得她表演了一个教科书式的举杯销愁愁更愁，为了安她喝完了，野山菌味很鲜。

    席桐嘴，转过放汤碗，借着灶上的蒸汽遮挡，飞快地抹抹睛，另起一锅炒蔬菜，孟峄一直看着。

    十二整，三菜一汤端上桌，豆丝瓜清甜解暑，辣炒地衣咸香可，红烧泥鳅酥而不烂，老豆腐满了郁的汤。一顿饭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几个保镖在院里蠢蠢动，被孟峄用神一一驱散。席桐用白涮了几条泥鳅要喂土狗，孟峄不让，抢在狗之前把盘清空了，骨都没吐，嚼碎了吞去。

    两个人坐在老槐树，无言地扒饭，吃得很慢，最后把所有菜都光盘了。

    席桐先打破沉默：你送我去车站之后，就忙你的事去吧。你家里，我的私人品都打包好了，叫司机送到我公寓就好。

    孟峄装模作样地。

    他倒想看看她要同他撇得多净。

    午三发，席桐抱着行李箱，在后座给司机指路：前面右拐就是车站停那儿就行了。

    司机瞥一副驾驶的孟峄，兢兢业业背台词：先生，我刚刚查了导航，有条速刚通车，可以从瓶县到荣城。如果您在县里的行程结束早，七钟上速，今晚十二前就能到，您可以在荣城的酒店休息，参加第二天早上的会议，这样不那么累。

    真难为他这脑，一大段台词其实就一个主旨：孟总也要去荣城，席小你搭不搭顺风车？

    孟峄在手机上打开地图，确实是，昨天还没发现，本来打算夜里过去。席桐，我在荣城有工作要，但瓶县这边还有些事，你要是不想浪费买的车票，我就把你留在这等士。

    这话说得特别绕，席桐想了一才反应过来：我不急，你先去办事吧。

    孟峄回看她。

    席桐摸摸发，谢谢你的顺风车了

    他淡淡：不客气。

    车开了半小时，离开苍镇，到达瓶县政府楼，孟峄车后不走，又盯着她看，把她看得有发，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绞尽脑都没想来，索不想了，你慢，小心别被人碰到伤，我在车上等你回来。

    这才像话。

    孟峄扬，挟着公文包走远。

    席桐环住膝盖，对自己说她只是贪图享受，有舒服的私人越野车就不想坐人多吵闹的大。

    才不是因为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孟峄去县政府开了个会，当地招商引资，要留他吃饭，好容易婉拒推掉，来时新闻联播都放完了。

    车在原地等着，席桐和司机聊得火朝天，不知在讲什么，冷不丁门一开，两人赶闭了嘴。

    哦，说他坏话呢。

    吃过了？孟峄问。

    司机：我买了面包，席小说不饿就没吃。

    午她一句话也不说，闷着吃，想来撑得难受。

    何必呢。

    孟峄剥开一颗薄荷糖，放嘴里，节省时间，尽量在午夜前到酒店。

    事实证明他们估计错误。速新通车，车乎意料地多，九多前面两公里追尾，路上堵得不通，许多男的趁着夜在速边撒。

    还好席桐没喝很多，就顺了孟峄几颗抹茶巧克力，偏他闲事，说晚上吃甜怎么怎么不好，不许她吃太多，她只好气鼓鼓地闭目养神，一闭就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扯她的睫，她迷迷糊糊地嗯了声，睛，到了？

    窗外是明亮的灯火，夜晚的三线城市显得比白天繁华，酒店大楼矗立在十字路，路上车稀少，行人寥寥。

    门童殷勤地迎上来，孟峄了个拒绝的手势，自己打开后门，弯腰问她：在这里睡还是回你家睡？

    席桐从宽敞的椅上撑起，几了？

    一零五。

    合同期过了。

    她无辜地望着他，睛汪汪的，懒洋洋地窝在座位上。

    孟峄知她不想动：份证给我。

    席桐一边找证件一边想，她太困了，要立刻睡觉，来不及回家，必须得在这将就一晚上。

    于是她表现困得连都撑不开的样，走路东倒西歪，孟峄只好牵着她去办住，到了前台把她搂在怀里，正大光明地递信用卡过去：

    两间房，谢谢。

    前台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