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香车 - 正文

常来御园吗可拾过谁的香帕，同谁说过话，对谁笑过吗？

    是和颜悦，还是冷若冰霜？

    世殿

    一怯生生的嗓音打断了谌北徵的思绪，声的小娥神显然有些发憷，却还是壮着胆双手捧了张胭脂的薛涛笺来，诚恳：不知世殿可否、可否代婢将此笺转呈太殿

    谌北徵本就生得与和善差了十万八千里，此刻神更是如淬数九寒天的冰：不能。

    薛涛笺惨遭收缴，小娥委委屈屈地抹着泪跑开了。

    谌北徵画得差不多了，正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起却见谌西从另一方向来，畔还有位抱着瑶琴的颀男人。

    他连忙卷起手画像，三两垂胡袖。

    彼时二人也望见了这厢的谌北徵，谌西受了谌北徵见礼后便指着抱琴的男人：礼尚书，岑怀玠。

    岑怀玠听谌北徵称皇兄便已知他份，遂躬作揖：见过世殿。

    谌北徵也不叫起，倒似浑然察觉不到还有岑怀玠在场，只默默望着谌西。

    谌西没心思睬他，拍了拍岑怀玠：孤瞧瞧这琴。

    二人拨弦泛音、有说有笑，谌西到底还记得关照一句：四弟忙自个儿的便是，切勿因孤而拘束。

    谌北徵低声了句臣弟告退便失魂落魄地离去了，岑怀玠瞥了他，状似无意：臣观世殿桀骜不驯，倒很听阿淅的话。

    谌西手底七弦琴泠泠如兰泣碎玉，闻言莫名其妙：他是皇叔嫡，孤正儿八经的堂弟，这你也要吃味？

    岑怀玠也不继续借题发挥，只凭着衣袖遮掩轻轻谌西手腕，关切：还痛不痛？

    。

    腊月初三，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宣室殿檐由教坊司设和韶乐，门外设丹陛大乐。

    皇帝与太同乘一辇，于侍从簇拥前往王公百官与外藩使臣分列相候的宣室殿，

    和韶乐作奏元平章，皇帝升座，乐止。

    太谌西率臣工侍立，十二旒冕冠，玄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纹，纁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纹，外罩乌羔大裘，裘外加裼衣，玉立，清贵无匹。

    阶朝鞭三鸣，丹陛大乐作奏庆平章，乐止宣表后，八音复起，礼尚书岑怀玠为前导官，手扶太缓而稳地步上金阙玉阶，自皇帝手跪受四寸五龙传国玉玺。

    朝鞭再度三鸣，和韶乐作奏和平章，以送太上皇帝还。

    禅大典已终，登基大典方始，新帝升座，王公立丹陛上，文武百官及陪臣立丹墀，齐行三拜九叩礼，钟鼓齐鸣，山呼万岁。

    冕旒遮住了谌西的面容，只得隐隐窥见曦光转的如玉颌，如神祇存留于世的一痕卓然缩影。

    白萦回暮霞，斑骓嘶断七香车。

    风自共何人笑？枉破城十万家。

    谌西是大黎的新君，亦是帝京以至整个大黎境无数少年男女思慕的西郎，多少人缘悭一面却已付心，多少诗赋词曲颂西郎惊才绝艳如琢如磨。

    谌北徵仰望座上君王，虔诚如僧侣临于神龛。

    他心知自己不过比寻常人多些厮近他的机会罢了，可谌西顾忌肃王一脉，却不会顾忌寻常人。

    一时竟也辨不清幸或不幸。

    大典后的宴自是一番飞觥献斝，大抵今夜的留都格外清冽可，谌西罕见地饮至醺醺然，灯影摇曳，如月罩红纱，一派风宛转。

    太上皇与太后的銮驾行将启程，不由搂着谌西泣不成声，谌西啼笑皆非，悠悠：不然您二老晚几年再往州去罢？

    二老当即收了哭声，毫不留恋地整整衣冠向车走。

    谌西淡笑着目送双亲远去，醉意愈重，便嘱德茂不必跟随，自往御园踱步。

    然暮冬朔风正劲，谌西手万字曲桃纹提灯，烛火被得左摇右晃，偏生谌西夜里目力尤为不佳，一不留神竟撞到一人上，又被稳稳搀住手肘。

    脚边一直黏着谌西的御猫拿茸茸的耳尖蹭蹭饲主的足踝，温顺地喵了一声。

    谌西只觉这人形有些熟悉，可他脑酒意昏沉捋不绪，便喊了个自认最有可能的。

    怀玠？

    对面人仿似僵了僵，闷闷地嗯了一声。

    谌西有些站不稳，便脆欹倚着岑怀玠，谎话信手拈来：你也不用呷醋，朕登基第一夜，这不就翻了你的牌？足见朕之重。

    岑怀玠抬手摸了摸他束起的墨发，温声：陛喜臣吗？

    谌西迷糊得听不清楚，便搪地随嗯了声。

    陛累了，臣服侍您就寝。

    不知是否是饮酒之故，此夜谌西的腰肢格外韧，笑容也格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