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3_附庸风雅录（年下）by阿堵

有一半地面，光斜斜照来，在方思慎上洒一小片金，如般漾。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任那细碎的光斑在肩颈侧跃，衬着嘴角尚未消散的笑意，成为料峭寒里破土而的一粒。

洪鑫垚刹那间觉得方书呆好像变成了一幅画。到底是幅什么画，他艺术修养有限，却也说不上来，只是本能地盯着看了又看，心里一时空空的，又似乎满满的，什么都懒得去想。这觉似曾相识，好半天，才记起寒假里一块儿去河滩边看司祖坟，方书呆独自站在石上看风景的背影，貌似风不相及，不知为什么，偏觉得奇地一致。

伸手从兜里摸手机，一边神思昏昏，一边还没忘了设置成静音，把对面那人，连同书架、窗、光一起，拍了来。

等方思慎终于选好自己要买的书，早候在旁边的洪鑫垚立刻凑过来。方老师明显一愣，差就问“你怎么还没走”，总算想起前因后果，歉：“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看见洪鑫垚把三本书都拿在手里，有吃惊：“不用这么多，能读一本力所能及的就好。”

“书还怕多？我看都好的。”洪大少不肯怯，俨然书好学状。原来他等得无聊，将方思慎先推荐的两本又来，心没有起初那么浮躁了，看起来倒也不像开始那般艰涩。三本书搁一块儿，忽然福至心灵，会到方老师一片苦心，那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之前那愤愤不平彻底九霄云外。

了书店，天已经黑。洪鑫垚挨到方思慎边：“方老师，您不生气了吧？”

方思慎看他一：“我本来也没生气。”

“那我请您吃饭好不好？”

“不用了。都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

“我都跟监护人说好了，和您吃完饭再回去。”

方思慎怀疑：“你什么时候说的？”

“等你的时候啊。你看得神，我来再去你也没注意。”见方思慎将信将疑，把手机递过去，“不信您问问。一个号就是，我刚拨了没多久。”

确实是该吃饭的时候，方思慎：“不用问了，也不用你请。你不嫌弃的话，跟我吃堂吧。”

“不成，这顿饭我非请不可。”洪鑫垚间来打电话，已经看好附近一家馆，拖着方思慎的胳膊就走，“我要是去补习，一个午五百块，那还是上大课，您这工夫替我挑书，都赶上VIP个别辅导了，好歹让学生表示一心意。您要不吃饭，我是不是得课时费啊？再说我都好时间没门了，不是上课就是跟老太婆大瞪小，连个说话人都没有……”

转过瞅着方老师：“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爹不亲娘不的，扔在这跟孤儿有什么两样？陪我吃个饭，又不是要你命，至于嘛你……”

方思慎终于被他拖“醒醉轩”，坐了来。没法推脱，理上也说得过去，脆坦然接受。洪鑫垚在人际方面有的是悟，挑的地方环境不错，价位适，是学生们请客首选，方思慎以前也曾来过，倒不觉陌生。

了两个招牌菜，方思慎把自己买的几本书拿来翻看。说他手本没有余钱买书，但是过年回家穿回一新衣裳，等开学寒假采风的补贴也该来了，太久没逛书店，一时心，留半个月伙费，剩的了个光。

洪鑫垚被他忽略惯了，想起画册上看到的一段，翻找来推到方思慎底：“方老师，您看这个。”

方思慎放自己的书，顺着他手指看过去。

“各行各业，都习惯供奉历史上与本行有关系的名人。木匠奉鲁班为祖师，女拜梁红玉为祖师，太监这一行，拜的正是太史公司。”文字旁边画着一尊牌位，一群前清太监正在跪拜行礼。

“方老师，照这么说，太史公岂不是第一个太监？为什么史同那小说刑早于前汉一千多年就有了？”

方思慎把整本书前后都翻了翻，才：“能联系起来思考问题，行比较，非常好。不过你先把书从到尾读完，如果还找不到答案，咱们再一起讨论。我给你个提示：受刑和成为太监并不能划等号，包括宦官的义，起初也并非专指太监。大夏国历史上，专门使用太监在后当差，是汉代以后的事。使用太监，是为了避免秽廷，所以，这一习俗实际上是与禁日渐森严，等级制度日趋完备密相连的。”

“哦。”洪鑫垚，一脸似懂非懂。没话找话：“我看太史公要是知自己死后成了太监的祖师爷，铁定特郁闷。”

方思慎无奈地笑笑：“人都死了，哪里还得了这些。”不由叹，“历史文化遗产在后人手里呈现什么状态，才彰显其价值所在。太史公变成太监一行祖师爷，是后人的问题。”看洪鑫垚明显不理解，补充，“成为历史的东西，后人重视它，它就有价值；后人糟蹋它，它就一文不值。你看河津跟韩城，都号称有太史公遗迹。河津人忘了他，他便不存在，韩城人捧起他，于是他又红了。当然这话说得绝对，就是打个比方。”

“你的意思……把太史公当作太监祖师爷，是后人只看到他那个……”洪大少左右瞅瞅，没人注意这边的对话，才，“只看到他‘那个’被割掉了，跟太监一样，看不到他写了，看不到……那叫什么来着？对，神！不屈的神！”

方思慎有意外，洪鑫垚话虽然直白，理却领会得十分透彻。

“是这样。本末倒置，此之谓也。”

洪大少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文化了，居然能跟方书呆行如此涵刻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