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什么决

    百余里的路赶慢赶也不过一日脚程，车队半途上休整了一回，待次日夕落之前，就已将李明镜安全护送了京。

    得知爹娘都并不在公主府，李明镜顾不得舟车劳顿的疲乏，指挥车直奔李家老宅。

    黄昏时分，远天云缠暮，金乌西沉，光芒万丈，晚风落一地泛黄的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老宅侍女但见李明镜从车上来，飞奔而过，跟在她后赶都赶不及，呼啦跪倒一片，她一都不瞧，直奔居室。

    鼎炉之焚着袅袅馨香，气味倒是并不难闻。

    两侧侍女撑开了珠幔帷帐，祖母发白，双颊凹陷，与秋宴上那回碰面相比已是瘦得脱形，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

    李明镜挥开侍从，跪在床边的垫上，叫了好几声祖母，她才缓缓睁开睛，有些浑浊的双目。

    她角挂着涎，声音模模糊糊，病容都有些扭曲，虽有大夫守在床边与侍女心护理，看起来仍是狼狈不堪。

    被这样的氛围蛊惑，鼻一瞬间发酸，李明镜扑了坐在床侧矮榻之上的母亲怀，泪几乎瞬间就掉了来。

    娘，祖母这是怎么了？

    即便自幼与祖母并不厚，但瞧着一生好的人病容可怜至此，她心难免百集。

    朱氏皇朝最尊贵的公主，朱宁丽一如往昔，她被李明镜扑得向后一仰，却异常和蔼地轻轻抚了抚她的发。

    轻...小姑，还当你只有六岁？

    朱宁眉目锐利，风华正盛，生老病死不过常事。行了，宝儿既见过了便回去，瞧你这穿着，成什么样。

    李明镜急匆匆赶来，并未换洗，仍是着男装打扮。

    她泪搂着母亲胳膊挨着坐，见朱宁面沉重，似乎也颇见消瘦了，心不由又是一阵酸涩。

    那...母亲您没事的吧？

    我能有什么事？朱宁斜斜睨了她一，柳眉微竖，倒是你，你回给我好生代。

    代、代什么呀...李明镜心尖一凛，母亲若是得知...她顿了顿...满腹话语正不知如何开，又听见了珠帘碰撞的清脆声。

    她微微扭看去，但见驸爹李远山眉锁，一袭简袍，姿隽，缓步屋。

    爹！李明镜连忙起行礼。

    李远山垂首轻唤了一声公主，才淡淡看了李明镜一，想必他是寸步不离守在床前，眉宇间带着的疲倦。

    明镜回来了？正好，你陪着你母亲先回去，免得过了病气。

    李明镜乖巧应了一声，目光带着询问之意朝朱宁望去...却见她自李远山一门，眉微蹙，脸不豫，眉逐渐变得郁。

    眸竟似隐有鸷之...这...这气氛好像有些不对罢...李明镜不由微微一愣...

    爹娘多年来举案齐眉，鹣鲽，加上爹爹自来生得好，母亲常言，平日再怎样生气只需瞧一瞧他那张脸，什么气都消了...

    那...母亲此刻怎会是这个态度...

    李明镜从怔愣回神，正待说些什么，朱宁却猛地拉着她的手腕起，似角都未抬，就掀开珠帘了屋。

    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李明镜心一沉，略带惴惴不安，娘，您是和爹爹怎么了嘛？又为祖母闹气了？

    有什么怎么了，大人的事少打听。朱宁脚步履未停，淡淡岔了话，你赶给我说说那裴家小如何？

    ....开就被打个措手不及，李明镜微微垂着，跟着朱宁的步伐，支吾，好是好的...就是...就是吧...

    少跟你娘在这吞吞吐吐！要是觉得合适就抓定个日办了，否则等你这祖母一去...省得浪费时日。

    朱宁搭着嬷嬷的手，将李明镜一起拎上了宅门前等候的车。

    即便裴家小不也不要，正好你表前日刚递了消息说过两日有个诗会，你届时也去瞧一瞧，看可有合缘的。

    这...合适？祖母...祖母都这样了...

    哪样了都不关你事，不然你以为我叫你回来作甚？

    回来不...不是侍疾嘛？

    侍疾？朱宁许是觉得好笑，她嘴角一翘，角浮一丝微妙的笑意。

    这里若是有镜，我们郡主不妨也照一照，用你去侍疾，说不准人都得早走几日。

    ...过分！太过分了！要不要这样看不起自己的心肝！李明镜鼓起小脸，愤愤然瞪了她一。

    朱宁不以为逆，反而莞尔，她端起侍女递上的茶盏呷了茶。

    昔日我原本自有谋定，想着待明年开榜捉婿倒也不迟，但瞧你祖母这状况，想必也是熬不到开了。

    事关你终生，你倒也不必羞于开，横竖家世几何都无甚区别，说说吧，天麓一趟，可有决断？

    ...决...决什么决，嗯...倒是有个决了...可是究竟该怎样开嘛...

    母亲倘若得知自己那等不庄重之事还不得气疯了...

    李明镜盘算片刻，苦恼地往车重重一靠，回再说吧我的好娘亲，你女儿被车颠了一日，都快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