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他收回目光，舀了一碗汤默默喝起来。

    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受的一顿饭，吃到后面，我都在想，大概厌症的人心就是这样吧。再味的到了嘴边都难以咽，可是不吃又会真的死。最后只能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堪比填鸭。

    我把一碗粥全喝完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雪。

    我以为是错觉，眨看了好几次，直到祐也注意到，目光落在窗外，变得有温柔。

    我不喜雪，又很喜雪。

    至今为止的人生最艰难的一天，父亲走的那天，就是雪天。但是那天，有祐。我还记得他站黑伞看我的样，蹙着一眉，里满是担忧。

    还有得知母亲怀我彻底成为被抛弃的小孩的那一天，也有祐。

    没想到重逢后的雪天，又是和祐在一起。

    大概是酒真的喝多，我觉得脸上得厉害，但意识多少还是清醒的，就这么一直撑到了吃完饭。我和祐无言地走小楼，刚才在桥边喂鱼的年男人走过来，递过一把透明伞：便宜货，拿走都可以。

    祐谢，接过。

    年男人得很凶，语气倒是很温和，在我脸上看了看，跟祐说：沉培，次记得再带她来吃饭啊。

    好。祐答应着，撑过伞，把伞往我这里偏了偏。

    沉培。周沉培。是早上祐在搬家付单上签的名字。

    雪渐渐大，打伞本没用，被风一，就到上。温度算冷，很久都不化。抖一抖，又原封不动的落到地上。

    我忽然觉得脚发，祐疾手快一把撑住我。

    谢谢。我轻声说。

    除了谢谢，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以后要和他怎么相。

    但我真的好累，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想了。我看着纷飞的雪，真想和他们一起旋转然后落消失不见。

    祐揽过我，把我往他怀里靠了靠，又把伞往这边撑一些。

    这家店，我吃了很多年了。老板就是刚才送我们伞的男人，他的太太借利贷，不敢告诉他，被黑社会剁了一只手寄到家里去。

    我转看他，没想到他会忽然跟我说这个。

    等他跟亲戚朋友借了钱打算送去的时候，才知了太太早就躲过看守人员自杀的消息。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用那笔钱开了这家店，有时候我们会说几句话，有时候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喂锦鲤。以前我总在想，也许等有一天我老了，我也会跟他一样

    祐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大概是脑发懵，每一脚都踩不实，也有可能，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横竖都是囚禁，横竖都是怀，惹不惹怒他又怎么样呢？

    我哦了一声，问：会变成什么样？

    他停，将我的手心包自己的大衣袋，睫掩过心的绪，平淡的语气之像是包了许多：无论夏秋冬，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这话说的太过奥，我本没听懂，还是，随意地说：是吗？也许永远怀有期望也是一幸福，即使薄弱，有也比没有好。

    哪像我，仅有的一期望，也被撕个细碎。

    祐抓着我的手动了一，然后沉默起来。

    车开到祐的新家的时候，我还在犯迷糊。没想到米酒的后劲这么大，回来时睡了一路起来，还是觉得全在漂浮状态，脚像踩在棉堆里，每走一步都要用睛确认一。但是全是因微醺而堆积的快乐泡泡。酒真的会让人开心，以前为了健康戒掉真可惜。

    走在一步前的祐很快发现，停看我，我也停看他，冲他笑：怎么不走？

    他皱一皱眉，你是不是喝醉了？

    只是地库的白炽灯就把他的眉映的光彩夺目，我在心叹息老天的偏心，要是给我这样一幅面容，我肯定也能把祐迷得七荤八素。

    我到他边，抓住他，牵着他的手给他看，真的没有。你看我能把你的每一指都和我的指对在一起。

    那你走路怎么打晃？

    哦。我，这个酒喝得我很快乐。

    快乐？

    嗯！快乐！而且我了却了一桩心大事，等一会儿我告诉你哦。

    我冲他微笑，但是心酸涩无比。

    新家很端，一梯一，还要刷卡的那。

    我像土包一样，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等到了家里，祐一打开玄关的灯，我就迫不及待脱了鞋跑去。

    大概数了，四室两厅两卫，和之前的房一样，倒是格局大了很多。尤其是客厅，落地窗边还摆了一架三角钢琴。

    祐拆着门柜上放的一个文件袋，我凑过去看，里面是给业主的一些信息资料，的业主名写的还是周沉培三个字。

    周沉培是谁？我借着酒劲问他，是你吗？

    嗯。有个假名的话，很多事都会好。

    什么？我把脸凑到他的前。

    祐看了我一，没说话。

    我早就猜到这结果，也不算太难过，指指钢琴，你会弹钢琴吗？我怎么不知。又小跑到钢琴边，翻起琴盖问：我可以碰吗？

    嗯。他。

    我站着随便敲了敲，用三脚猫的程度听了，音很，音也调的很准。

    低去看，居然是施坦威。我撇嘴，真是有钱。但是琴看起来并不怎么新，黑的琴有很多细小的划痕。这倒是不太符合祐的洁癖习惯。

    我渐渐被室的度烘汗，脱了大衣，随意地扔到沙发，祐，我想去洗澡。哪一间可以用？

    祐从冰箱拿了矿泉，又转去倒递给我：去主卧吧。

    我几喝完，踩着拖鞋跑去浴室。主卧的浴室很大，连洒也很好用，打在像是被人轻柔，非常舒服。

    浴室里放着我惯用的橘味的沐浴，我洗了好几遍，直到全上都是这味，才来。外面放着一净的睡衣，大约是祐准备的，上衣很合，倒是太，我用力往上提了提，还是拖在脚一。

    我嫌麻烦，最后就这样去。书房灯亮着，去一看，果然是祐正在收拾东西。从以前家里搬来的保险柜就放在墙角，我走过去，敲了敲，兴奋地问：这个里面是什么？钞票吗？

    没有人会把现金放在家里。

    我撇嘴：贪官就会啊。

    很久不和祐斗嘴，看他无语却又无可奈何的样，我更加觉得开心。

    我忽然想到什么，转去找我的角大衣，沙发上没有。

    又跑去衣帽间，果然被祐挂到衣架上。我从超大的层袋摸那个相框，抱着拿到书房。

    刚才都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祐也刚洗完澡，穿着黑浴袍，锁骨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刘海的搭在额前，如果忽略和材，他的面容几乎和六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好看得让人心脏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