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攻短篇 - 随便(x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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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我吧,林秀。”他说。

    那件黑卫衣,一开始许海想给她换一件新的、她怎么也不愿,如今已经让她穿得更旧了。穿着它就好像男人的气息仍然近在咫尺,可以用来骗一骗自己。

    其实她六年前就不叫林秀了。认了亲爹,姓也改了名也改了,她不愿意,也没办法。

    原来,那个躺在名册上的名字,它的主人另有其人。至于随便所谓的“真名”,那只不过是林秀的一厢愿罢了。

    “随便……”

    蓦然她听见自己带着迟疑的声音——

    她被许海以不轻不重的力着肩膀、脚上如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用尽全的力气想要叫住他,可终究只是嘶哑地嗫嚅声——

    -

    “杀了我吧……”林秀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像是央求、颤抖得不像样

    许海开始让她接手帮派务以来,她一直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指望着哪天许海改变主意。她对帮派、对她父亲的,加起来还不如对她那枉死养母重。若不是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挑衅让帮派重振抖擞,恐怕百十来号人都会随着她一咸鱼去。

    男人转过去,没有卫衣的包裹,他的背影更显瘦削了。睁睁地,她看着男人的背影飞快地在视线里缩小。

    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看着前将威严写在脸上的年男人,这个真正的许海,林秀脑袋依然转得如同生锈的齿。随便替他养了十二年的女儿,而自始至终她的挂的都是这个人的名字……

    “许海。”

    苍白的灯光晃得林秀,唯有男人那双疲惫却过分清澈的睛是清晰的。一时间周围一圈人仿佛都消失了,全世界只剩她、和她的随便。

    -

    整个世界都在她耳畔模糊地打转,依稀听见年男人——这个她理说应当称为父亲的男人——对站在他后的随便说,“多谢当年对手相救,还有多年来对女的照应。我会付酬劳的。”

    这一回是你自己往枪上撞的。林秀心说。

    然而被阿带着上了阁楼,看到那狙击手被几个大汉压着跪在地上的瞬间,她才发觉那远不是最好的事。

    六年了。截止到今天,这是随便不在的第六个生日。这场完胜,姑且可以当作她送自己的生日礼,这是最好的事——她以为的。

    【十】

    “不必了。”

    她对他,终究是什么都不知。不知也不回的离开是他常年杀人杀来的果断。不知他就是靠杀人赚钱的……

    当然此时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个。

    亲生……父亲……分明每一个字都认识,连着念来却只让林秀觉得陌生。她原以为她没有亲人,也不需要亲人——她只要随便就够了来着。

    更不知,他在转的刹那,红了睛。

    “得不错。”原本斜倚在墙上的女人抬手抹了一把伤来的血,接过阿递来的帕,起把烟掐了就往办公室外走。

    她其实压就没想过把这名堂来,她最大的愿望只是和那不乖也不安分的老倔驴守着那间掌大小的租屋直到老死,仅此而已。

    若不是驾驶座上的男人在她印象里第一次主动打破沉默,她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六年来,男人仿佛又苍老了不少,却也更有味了。大概是已经四十岁了的缘故,他角边的细纹更加鲜明,却因为此时难得的温顺而显得像纤小的猫须。角依然是微微垂的、眉一如记忆里那般蹙起,在灯光映衬竟显几分印象里从不曾有过的脆弱,仿佛一个奄奄一息的殉者。

    “别说傻话。我怎么会杀了你呢?”

    “哦。你的生父,他叫……”

    或许是刚刚九死一生的缘故,又或许是这短短的24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林秀麻木地坐在男人从不知何开来的车上,上盖着男人从前从未脱过的黑卫衣。后备箱里的壮汉的尸“桄榔桄榔”撞击着

    手相救?那又是什么?她又猜错了。他究竟有多少事瞒着她?!

    偶尔帮派里有了闲暇,她就晃到郊区山间的墓园里,坐在她养母的墓前给女人敬一杯酒、然后久久地发呆。许先生还算有些良心,当年还愿意重金葬了这个平白遭了无妄之灾而死的可怜女人。

    但她还是自己叫林秀。

    “是……是你?”

    -

    【九】

    -

    说实在的,她到今天都没有完全适应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幼时在帮派和父亲失散,被一个她连名字和面容都不记得的可怜女人收养;后来女人被追杀她的对家误杀,父亲雇来暗保护她的杀手将她带大,待到父亲平定了帮派的纷争之后又被接回去继承家业……

    老倔驴……随便……

    男人顿了顿,林秀的视线里他微微仰了仰。两三秒的踟蹰后,这才徐徐启齿——

    显然男人刚刚被动了私刑,让人绞了双臂押着,衣衫半敞、旧痕若隐若现,汗的蓬发在森冷的灯光泛着恻恻的白,脑袋垂得极低、但依然能捕捉到他嘴角凌不堪的血丝和乌青。他上那件外却是温的米,款式有些旧了,但终归显得过分温和、与他整个人都格格不

    那件卫衣,不是“像”。那就是。

    若不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她想大吼大叫,她想大哭一场,她想扑随便怀里,她想抓着他的肩膀狠狠晃他、问他和她的养母他妈的究竟是什么关系……

    像极了她当年买给随便的那一……

    林秀甚至没有了反抗踢打的心思,愣愣地望着自己校服外上的血迹,还有手腕上刚刚才被勒来的红痕。

    “老大,十钟方向那个狙击手,我们抓到活的了!”

    “带我去会会那个这么近都不准的小。”

    手端着的,是枪还在冒烟的FAMAS。

    “不要害怕。”男人沉沉叹了气,手指敲击着方向盘。

着另一个男人,熟悉的、瘦削的黑形。

    -

    “哈?”

    沉睡了六年的与恨,在这一瞬间如井般苏醒、一发不可收拾。

    阿吁吁满面红光来报。这会儿林秀正叼着半颗烟,好整以暇旁观着打手们收拾战场残局。这一仗打得很漂亮,不费灰之力就灭了这个挑事儿成的野帮派的气焰。不足的是没能发现埋伏在阁楼上的那个狙击,方才那发着她脸颊飞过去的、还好只是嵌了墙里而不是她的脑门,但颧骨上还是留了扫兴的

    然而待到看清男人隐在细碎刘海后的五官,林秀却骤然瞪大了睛。

    女人想着,踩着跟鞋走上前去,从容掐过男人的着他抬起来。

    “你的亲生父亲来认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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