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猎 - 蛇之子,金之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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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从蛇肚里发现他。一条大的有斑的母蛇,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蛇。它的腹奇怪地胀着。人们发现他就在蛇腹,在蛇血蠕动,模仿着蛇的样

    所有人都吓坏了。他们说他是蛇生的,是厄喀德那的孩,如他的母亲一般噬人血的怪。人们又说他的父亲是提丰,那引起大风暴的龙,有一百个,每一个都比山岳庞大,吐有毒的火焰。人们说该杀死他,在他杀死我们之前,用石砸死他,或者用刀割开他的咙放血,献给喜血祭的狩猎女神。

    蛇腹那血模糊的一团在蠕动着,似乎因为寒冷而有些瑟缩。他的睛被鲜血糊住而无法睁开,但他闻见了新鲜的气味,仰着血淋淋的脸轻轻嗅闻着。他还是个孩,也许。这一团血的确是个两岁大的孩。这令人们到恐惧。

    一个猎人走来,从腰间取,那里面满了兑酒。他钳住孩的脸,他的手指像钳一样。孩无法视,却仍将脸对准他,翕动着小小的鼻翼,对酒的味十分费解。一秒他被酒洗了一遍,猎人的动作算不上轻柔也算不上暴,他的手指从孩脸上搓来血泥,的肌肤白。他用酒洗掉孩的血痂,用手指扒开他的。孩第一次睁开了睛,不停地泪。他的睁得大大的,睫依然凝结着红的血块。他有一双黑睛,人的黑睛。

    猎人说:“他没有蛇的睛,他是人的小孩。”

    猎人说也许母蛇早就死了,这被遗弃的小孩实在是太冷,所以钻了蛇肚。他是人的小孩,我们不该像杀死野兽一样杀死他。

    孩自从睁开睛,目光就四移动,看个不停。在黑暗的蛇腹里他看不到这番景。他的睛很久才眨一,每一都使他到惊异。还有肤暴于空气,空气音波的震动,都使他惊异。他看向猎人,他理解不了他的话、人们的话,没有人教过他。他没有照过镜,不知自己的外形与他们是相似的。在蛇腹他从未见过外面,他靠母蛇吞的猎的血活着。他不知恐惧。

    因此猎人抱走他时他没有挣扎。他睁着睛,被放盆,被洗净了。他未哭一声,自然,因为他从来没有试图发过声音。又过了五年他还是不会发声音,不会说话,但他慢慢可以理解人的语言。猎人很有耐心地教他,他教导他像教导一只野兽,而不是教导孩。他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他的老师。

    猎人猎杀的是野兽。人形的野兽。

    一开始猎人把已经半死不活的野兽拖回家里,然后当着他的面割开野兽的脖。他说这些野兽嗜血成,虽然披着人但不再是人。孩盯着他手的刀刃,盯着的血滴,不发一言。实际上他尚未明白什么是人。他偶尔还会重现蛇的习,猎人带着他去河边洗浴时他会忍不住扭动,像蛇那样。猎人就会训斥他,告诉他是人而不是蛇,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他是人。

    后来猎人把刀给他,让他来杀死那些野兽。他照了。他割开手底咙以后,还拿来陶罐接取血,以免脏地面。有村里的人来取这些血和野兽的尸,作祭祀之用。那些人对猎人无比尊敬。那些人害怕他,却因为猎人的原因容忍了他。

    因为他第一次就这般沉着稳重,的如此完无缺,猎人夸他很有天赋,远远超过他自己。猎人说他会是一个猎人,非他莫属。

    那些猎越来越鲜活,它们被猎人捆住,发各样的声音。它们发的声音和猎人很像,让孩很困惑。但猎人告诉他不要被野兽的声音迷惑,绝对不要被它们引诱,否则它们的獠牙会撕开你的,把你的血喝的一二净,直到剩瘪的尸

    猎人的话孩分都理解不了,但他把猎人的话记住了。他时时觉自己并不是猎人的“人”,但猎人的表是那么笃定,令人信服。孩并不在意个人,就像以前他也不在意条蛇一样。猎人告诉他无论如何也不要沦为野兽——他们的猎,人类的敌人。他说宁愿死也不要。

    每年都有一天,猎人会为他带来用蜂与面粉的小圆饼,并且他可以用蜂浇在上面,可以撒上许多莓果。在吃过第十一个这样的蜂饼之后,猎人送给他了一把黄金刀刃的匕首。猎人带着他走,走过细细的小路,走过村的小河,走过过那座荒草丛生、血迹斑斑的阿尔忒弥斯祭坛,走到一片森林之前,孩以为他要停了,但他只是拿一个小小的神像。

    那座木神像的很糙,上半分是神像,分则如楔一般尖利。它唯一特别的地方在于有三个。三个女人的脸,一个年轻,一个年,一个年老。猎人将其,对着来的分祈祷:

    “请倾听吾之呼唤,三相的女神,在幽暗错的路上,指引您的信徒……赞您,贵的女主人,吾所歌颂乃黄金之赞歌。”

    他告诉孩,他所信奉的只有一位女神。在神遗弃人之前,这个世界只有一位女神,所有女神都归于祂。祂是女。祂是妇女。祂是老妪。祂是阿尔忒弥斯,是阿弗洛狄忒,也是珀耳福涅。祂是赫柏,是赫拉,也是赫卡忒。祂是天地万威严的女主人。

    孩这个村总要为阿尔忒弥斯献祭,在那座血迹斑斑的祭坛上,但他从未见猎人去过。猎人回答说,他不必去,因为他早已献祭过了。此早已经献祭给女神了。

    在猎人把神像楔土地,祷告完之后,他们走了森林。这是孩被猎人从蛇腹带走以后第一次森林。再次的每一秒钟都有不同的受。似乎每一棵树都在述说着危险。但猎人带他越走越远,越走越,仿佛他们要永远走去。

    终于他们到了。终于他们走到了这里。这所藏在密林的破败神庙,被层叠的树冠所遮蔽,草类与蕨类植毫无顾忌地生在断残垣之上。神庙建在一片小湖旁。这湖仿佛女神的镜,是他见过最清澈的,一就能望到底。

    神只已经抛弃世间的现在,神庙也日渐荒废。在村庄之外,人们几乎不再向神献祭祷告,人们知自己的声音再也到达不了祂们的耳际。畏惧神威的怪也从地底爬上来了,嗜血的野兽在人间游。人们恐惧它们,又时时被它们诱惑。因此这人间需要猎人。

    猎人带他来到这里。猎人让他跟在后,踏这所早已圮废的神庙。神庙是那么的古老,以至于连一座像样的神像都没有,仅仅供奉一块大的石锥,表面爬满青苔。在这远古的女神像面前,猎人转过来面对他,开

    “现在,你来摘取金枝吧。”

    他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了。他说他十一岁应该已经师的准备。他说了很多,孩分都无法理解。当猎人终于说完了话,孩就用那把匕首刺他的心脏。从他的血是透明的金,孩照他说的话俯,这过程猎人一直用手抚摸他的。慢慢地猎人不再有动静。女神的金枝现在有了新的主人。

    他就成为新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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