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无缘不聚，无债不来

    接待叶斐的是个量短的男，叫作李一原，自称是原先的主。

    叶小，明人不说暗话，我家里原先欠咗耀扬哥一条重数，实在冇办法，才抵押呢间农场。我相信你唔似呢班黑心地产商，唔会无端端赶我哋走，否则你早就来了。但你终归唔系本地人。依家另有个知知底嘅买主，所以我真系恳请叶小你成全，同意卖农场给东哥。

    李一原此前在耀扬手，知晓后者决议建设仓库，原本已不抱期望赎回农场，没成想耀扬竟跑路了！当真是峰回路转。农场留在耀扬手里，怎么都是个祸。所以即便耀扬之后回来，必有后续麻烦，李一原还是决定尽早将自家农场与耀扬脱离关系。

    然而问题是，他还是拿不哪怕是均价的款数去赎买。没办法，便只能另找一个靠得住的东英大佬接手自家农场，如是再过渡一两年。这实在也不是什么明的计划，但李一原却定无疑地认为，这是最可行的办法只因他找到那位买家，可是东英、甚至整个香港江湖里最有皆碑的均真大佬。

    所以，只要劝动叶斐，以合理的价格将农村卖给梁东升，便是大功告成了。

    想到这里，李一原不免窃喜：那冷酷薄的奔雷虎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将农场转送给自己的女朋友，一个一看就知不是圈人的国姑娘。而这个叫叶斐的混血妹，显然不似奔雷虎那么多恐怖心机，让她同意放手售，直接现，她还有不肯么？

    叶斐还真是不肯。

    虽然她自己也知，自己无力继续耀扬之前建立仓库的计划。再者，她已开了一家甜品店，这农场对她来说，实际上已经没有意义了，卖钱现是很不错的选择若是如此，与爸爸Anthony的赌约就赢定了呀！

    李先生，我理解您嘅意思。但呢份地产，虽然耀扬把它写在我名，但讲到底它唔系我个人嘅。我唔认为自己有资格售它。

    见叶斐的神态语气极其认真，不得不说，李一原心颇为动这混血姑娘倒是有原则、重义但他说来的仍是：如今耀扬哥跑路咗，仲唔知乜时才能返港。我唔系咒耀扬哥，但如果他以后都不回来了，那搞呀？

    话糙理不糙，叶斐默然。

    李一原见此，再接再厉：我同东哥已经谈好咗。你唔知，我真是好不容易才搵到他呢个买家。依家如果反悔，我好难人噶。叶小，你就当善事，行个方便好唔好？

    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叶斐似乎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了。可她此时望向不远的野山坡便是那里，耀扬边走边向她讲述着香港往事；也是在那里，她答应他来香港，他们在一起。

    李生，其实我在香港有可能也只能待一年。如果耀扬真系一直不能返咗我也想等到那个地步，再考虑售嘅问题。

    叶斐清楚，若是自己咬死了不卖，对方也无可奈何，但适才李一原话不无理，她便又：我明白您有难。如果您不方便开，我可以同您刚才说嘅买家讲明况。商量一，能不能等到明年呢个时候再说。

    李一原听她这一派天真的说辞，心里咬牙：他日前转投大东麾，是带着耀扬的一家指压店并两家骨场投诚而来。大东是上了名的仁义够骡，原本想要直接资助李一原，让他自己赎回农场便罢。李一原借堪堪门、无所建树，不敢受此恩惠，实则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

    耀扬这小女朋友可以不担系地拿了钱，自己可是坐实了吃里扒外，耀扬那样狠辣的人，岂会放过他？

    虽然也是来捞偏，但李一原从来没什么亡命气质，不愿把事绝。这次也一样。再看叶斐对耀扬很是忠贞的姿态，他更不敢夹迫她了。

    咁样唉！算咗，就照你说得办吧！李一原一时词穷，也不知这混血妹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装疯卖傻、另有目的？

    算了！让她去找东哥吧。东哥江湖老辣，说不定把她吓住了呢！李一原如是想着，便只写了地址，而非电话了。

    师傅麻烦您，再送我去呢个地址。自认事解决了一半的叶斐，意气风发地坐上计程车，递了一张便条给庄亚琳。后者接来一看，不禁皱眉。

    庄亚琳开了快十年计程车，尤其油尖旺一带，路边多一个垃圾桶她也能发现。此时看那便条上写的路牌号码，竟是钵兰街上栏窦最为密集的一段。平素行行的除了江湖人之外，不是女就是嫖客。从后视镜里瞧那混血妹一脸懵懂，怎么都觉得画风不对。

    等你仲要去第二么？使唔使我在喺度等你？到了砵兰街，庄亚琳如是问。

    我等回金利。麻烦您再等等我。

    庄亚琳，见叶斐了车，还是决定喊她一句：哎，你等。只见她摇副驾驶一侧的窗，递了张名片给叶斐，上面有我call机号码，如果有事，可以发简讯叫我上去。

    啊好！叶斐心里有奇怪，却也还是接了过来，看了上面的名字，谢谢庄师傅。

    若真有事，打call机又怎么来得及呢？但庄亚琳自觉也算尽到义务了。

    而叶斐，沿着两侧墙上贴着各式小广告、地上满是烟的极窄楼梯上去，到底开始张了这地方的气氛，与布鲁克林治安不太好的地方很相似。

    一边心惴惴，一边便签条上的门牌号了门铃。不一会儿，那防盗门里面斑驳的木门打开了，一难以形容的香气味扑鼻而来。只见一个穿着嘻哈T恤和大衩、染着焦黄发的年轻小，叼着烟问：你系边个啊？

    啊，您好！我叫叶斐。说着，再次确认了一手里的便签条，我来找梁东升先生，东哥。

    找东哥啊。对方用一让叶斐很有些不适的目光上打量了她一番，随即轻佻笑，来吧。

    叶斐小小咽了，挪步门。

    你来，系想跟东哥搵吧？东哥依家不在，你先见见世英哥吧！

    搵？自己不是来找他吃饭的啊？叶斐的粤语基本不覆盖俚语，正疑惑着，就听那人喊：世英你屙完屎未？快来啦！有荀嘢上门啊！

    荀嘢？说的是我吗？叶斐不禁瞪大了猫，手里不由自主地握了庄亚琳的名片。

    喊乜嘢，命啊！只见一个金发飘逸的男从走那边过来，乜嘢货值得咁大惊小怪！

    话音没落，世英便望见叶斐，登时前一亮，小小怔了。

    咖喱见此，赶拉他过来：哎哎，话讲前啊。呢个试钟（1），我来啊！。

    哗，凭乜嘢吃独啊？

    就凭你如果同我抢，我就话俾贼婆，看她会唔会阉咗你！

    C！算你狠。世英瞪了他一，再转向叶斐却笑得跟一朵一样，小妹妹多大啦？以前跑过私钟（2）吗？

    呃钟还可以跑的吗？叶斐简直是一雾。从门到现在，也没听懂几句话，倒是莫名其妙有要被卖了的觉。她赶忙整理绪，决定重新开局，便不回答，而是伸手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