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疾

    关泠回到安的第三年冬天，终于迎来了她的十六岁生辰，陆渐之千里迢迢从西疆赶过来，送了她一对九天仙山灵鹿。

    宁葭见了那两只棕发碧的麋鹿，心十分喜，提议养在府，待它们慢慢大，可供赏玩。

    关泠却命人即刻杀了那两只鹿，剥鹿制成了新的上等鞭，握在手，如银丝般灵巧自如，挥向枝，惊起一滩风雪。

    一时间，相府里正盛开的梅、秋风未曾卷走的枯叶、压倒残枝的积雪，凡鞭可及之，皆逃不过粉碎枝的厄运。

    那年宁葭亦满了十七岁，及笄之礼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和小王爷的婚事尽因各原因一拖再拖，终于也尘埃落定，确定于来年三月举行。

    令傅夫人忧心不已的是，她这个女儿，自从十四岁那年跟随小王爷从西疆回来，便再也没有真正展颜笑过。好好的一个如似玉的小，竟慢慢地变成了一块呆木。

    唯有陆渐之来相府探望关泠的那几日，宁葭脸上才稍微有了些颜，人也鲜活了起来。可陆将军走后，整个人又变成了一潭死。

    知女莫若母，傅夫人自然知女儿的心思，可圣意昭昭，她心里条清，但又能如何呢？更何况，她自己也瞧不上陆渐之的。

    这一次好不容易瞧上了两鹿，有了消遣解闷的玩意，偏偏又叫那养不熟的白狼黑了心地给宰了。

    见着大婚在即，这死心的孩竟为此郁郁于心，一病不起，请了数百个神医大夫，也始终无济于事。

    关泠并未料到宁葭的心病会如此严重，她着杀生的罪过命人杀了陆渐之送来的灵鹿，一是因为自己的确打算一支新的鞭，二是想借此断了宁葭的念想，防她景生，绝了这份念想，也许她心里的病就能痊愈了。

    她挽着宁老夫人的手来到宁葭的闺房里，看着她面容枯黄，一日比一日消瘦，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的单薄模样，心有些凄恻。宁老夫人更是伤心绝，悲怆得连话也说不来了。

    关泠难以理解，她这个平日里的格最为温驯，从不忤逆辈，如今竟会以命来无声反抗家族的专制霸。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日的打鸳鸯，是不是无意间成为了害死宁葭的命符。难前生错，才是她最期盼的归宿？

    不，宁葭绝不能就此死去。

    关泠一面命人假扮江湖术士，在相府散播谣言，大小是冲撞了宁府家宅的风才生了如此重病。此话传到了傅夫人耳里，将信将疑，只能死当作活医，将宁葭送到了浮山寺静养，远离俗世喧嚣。

    另一面，她写了一封急信给陆渐之，言辞凄切，求他悄悄去浮山寺探望宁葭，务必使她的心境转危为安。关泠知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陆渐之能医好宁葭的心病。

    只是这一招，究竟是救命的良药还是更为致命的毒药，关泠已经无暇再去细思，宁葭命悬一线，她实在无计可施。

    而她自己，则四寻找祈灵玉的落，因前生沈玠告诉她，此玉乃灵石所化，可护她一生平安无虞，命百岁。

    如果当年她没有心灰意冷，选择自我了断，那块玉或许真能如沈玠所说的那样，护着她苟活残生。

    关泠想，等找到了祈灵玉，便送给宁葭，一来，消解她的心结，二来，贺她新婚之喜。

    郑王府已经很久没有传来消息，关泠自从那日在清与沈玠诀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听闻外祖说，东河有人起兵造反，天命小王爷平定叛军去了，现在已经在凯旋的路上了。

    关泠日日夜夜躲在书房里，凭借着前生一模糊的记忆，努力在纸上画祈灵玉的廓，可是她只记得自己由生至死都舍不得放的那枚玉环图案。而由沈玠执在掌心的玉佩究竟纹理图案如何，她虽有一些印象，却无论如何再也画不来了。

    在西疆的时候，沈玠曾经画过一幅画，画人锦衣雪华玉颜，她虽不敢去究他画的那人到底是谁。却记得，画人的纤纤玉指上，正佩着前生的那枚玉环。

    或许，只有沈玠知祈灵玉的全貌，毕竟，上一世，是他亲自将那块玉在她的手上。

    可是沈玠即将大婚，自己又有什么份再去找他，关泠无可奈何，只得求助陆渐之。她将祈灵玉的廓图给陆渐之，央他派人去四打听，陆渐之却向她提起了一个人。

    听说卫小侯爷平生最大的嗜好便是收藏一些奇珍异玩，你问我这个门外汉，不如去问你的未婚夫婿。陆渐之揶揄她，笑得风朗气清，如沐风。

    你也变了，竟然拿我寻开心。许久未见，已经年满十九岁的少年落得愈发清俊尘，关泠亦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想同他说千万不可再招惹到宁葭，又觉得实在不该涉他的，便将那些话吞了回去。

    不怎样，等到大婚过后，一切都会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