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卷〗机辩

    城三月飞。

    但见官驰援而上，一行骑军快扬鞭，尘土四作之间，夹杂落英缤纷。领首人渐行渐近，反住了鞭，任由骏自在奔走。落后的几个兵卒反超上来，忙：常大哥，咱们先前收到消息说临淄被困，如今看来，却是城门大开，通行无阻。就是那什么帖木儿占了城池，短时间里岂有不怕反扑的理？依常大哥所见，其是否有诈？

    领首人，即被称作常大哥的男面无异，纵声啸：快乎！不知是哪位兄弟援助临淄，常遇定要当面拜谢大恩。

    守城的将士原是戒备，远见着来军系红巾，只是友非敌，待听了常遇的呼啸声，更生意外之喜：常将军，你可算回来了！你走了这许久，兄弟们喝酒都没了伴呢。

    说话之间，常遇一行人已到了护城河畔，近前来看，城门守卫皆是熟识者，布防守备虽略有改动，依稀是离开前的模样。只那城楼之上，徒增了两面旗帜：一居左，织作赤红墨黑双，横书一字：赵。一居右，为天青藏蓝双，上：韩。

    常遇已有了眉目，只不能确信，随有人解惑：常将军，此次临淄危急，弟兄们早想传信给你。不想天公不作，养的信鸽都害了疫病。且多亏了赵姑娘和韩小将军，才能保住咱们的临淄城。常遇言笑自如，了城，心却是翻江倒海。他是当真要谢谢这位赵姑娘，谢她巧言令，叫他在大都一带找寻两个月有余，谢她心机沉，将这临淄分舵的兄弟玩于掌之！

    且不论常遇一路行来，如何与众人寒暄，又经了通禀，屏退左右，终于得以与赵嫤单独会谈。

    明教分舵自有接待宾客的会义厅，却只用在甄选分舵主此正式场合。寻常论事见客，却是在正堂东回首的厅。常遇踱步片刻，枪已直指赵嫤：两个月前，我为主，你为客，如今，我倒成了这里的客人。这一招反客为主，赵姑娘真是解其味！

    赵嫤眉风不动，明眸泛波：我敬佩常大哥为人，只当你是仁人义士、英雄豪杰，可常大哥为何如此无礼呢？

    檀窗微启了一条隙，窗橼上摆放着紫藤编织篮，半疏半密地簇拥着几枝桃。她与他四目相，直觉那眸璨璨如星，潺潺似溪。或者，星不及她眸柔多，溪犹欠她眸光华转。间有微风穿堂，拂动她耳边碎发，她蛾眉翻起褶痕，他心念一动，便要伸手去帮她一帮。

    有人撩起那作的碎发，将其顺在耳后，复提剑而指：常叔叔，先前临淄而未实名相告，是小侄无礼在先。至于引你城、毒死信鸽，都是我的主意。我韩林儿虽不比父亲英名盖世，也不是贪生畏死之辈。你要问罪，且冲我一人来罢。

    常遇放枪，心间莫名生一丝遗憾，复又庆幸起来。到底不是他一个人，沦陷人阵。

    韩林儿见他止了兵戈，自然也放手剑，侧而立，护持在赵嫤左右。

    赵嫤笑弧弯弯，颊边梨涡更增几分纯稚：将军固守临淄，不知时局事易，难免生许多误会。我的确见过周。去岁七月，大都酒楼一面之缘，至今难忘。个形，当时已说得分明。是将军执意不改，我多劝无益，才将周落告知将军。至于王保保攻城一事，我有隐瞒之过，亦有守城之功。功过相抵，小女还当不得将军原谅么？

    常遇连连叹息，终于拊掌大笑：赵姑娘天仙化人，机辩无双，我这样的大老，怎么敢多加怪罪。既然是误会，解开了也尽够了。

    他不言，却平添了一个想。他原是周旺手将，因主公称帝事败，带了小主一路奔亡。不想，到了汉之畔，主公幼元儿为箭故。遗主公女芷若，年齿虽幼，已然稀世俊，慧黠非凡。偏偏一路到了临淄，他与周芷若走失，几度寻觅，却一无所获。所以，他才了计谋，带兵离开临淄。

    或许，他并不冤枉。英雄难过人关。这位亡国帝女，固然手段稚，却自有一段可令人舍生忘死的魅力。前事不计，后事再论，倘若一朝合意，认她为主有何不可？

    仇似海，如纸薄。

    王保保兵败临淄，受重伤，命垂危。此等战报传至御案前，萨塔尔当机立断，谴了一个小黄门，传信给赫叻克，也好控制局势。

    赫叻克去的不早不晚。

    他步履从容，一张面遮尽所有喜怒哀乐，悠然过了回廊，行至立政殿前。如他所料，皇帝会怒火万丈，御笔朱批，尽谴责王保保的无能失职。甚至，这把火还会烧到汝王及其派系官员上。可皇帝更会暗暗欣喜。汝王份显贵，自与世皆是战功赫赫，兼天兵大元帅的称。这样的人多几分纰漏，才是皇帝乐于见到的。左右皇帝的思虑与他很不相，他此次前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萨塔尔见是他，满面堆笑，只没有了先前的惶惑无措：世少待，洒家这就去通传。

    赫叻克应，了殿宇，遂领皇帝懿旨：赐紫金刀，加封千，暂代王保保领军之位。临行前，皇帝促：赫叻克，当年你胜券在握，偏偏了南人诡计，守什么三年之约。此行期限将满，望你凯旋，莫辜负了朕的厚望。得了回应，皇帝复调笑几句，似有意似无意，扩廓到底年少，着了南蛮的人局。你领命去了，也替朕宽他两句。等养好了伤，一样是大元的勇士。

    从来风月不由人。

    或许扩廓帖木儿真为迷惑，或许只是蜚短。他只知，他与赵氏女的仇恨，终于能有个了结。

    注：本文周芷若采用金庸三联版设定，是周旺之女。常遇结合小说和历史设定，毕竟还有几年他才会被朱重八挖走。王保保采用历史设定，请忘掉各版电视剧形象。韩林儿结合历史原著设定，韩朗其名纯属杜撰，因为作者实在认为林儿作小字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