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惘然

    赵虞没想到，她会在医院见到庄茹云。

    取保候审没能成功，但大概是检举庄亦晴行贿有功，庄茹云居然能争取到由警察陪同前往医院看望纪随的机会。

    在此之前，赵虞一直以为所谓的庄茹云痴恋纪随，不过是看上了纪随的权，可如今亲看着庄茹云泪满面的样，她才知她的想法错得多离谱。

    庄茹云说：当初我被接回庄家，每个人都很讨厌我，你是唯一一个愿意理我的人。

    庄茹云说：纪随哥哥，还好你没事，要是你死了，我一定也会跟着你一起死的。

    她对着病床上的纪随又哭又笑，明明面临牢狱之灾，可赵虞看得来，她是真的很开心纪随还活着。

    看着这样一个从前被她嘲笑愚蠢，被她鄙视骄纵的女孩，真心实意地为纪随担心，一心一意地恋着他，赵虞才越发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卑劣。

    就因为她接近纪随目的不纯，她便也用了同样的小人之心去揣度别人，以为别人同她一样心机叵测。

    可事实上，就连这个她向来瞧不起的女孩，也比她坦得多。

    离开前，庄茹云看了看赵虞，突然笑着跟她说了句：多谢。

    赵虞不明所以，庄茹云：虽然他不喜我，但至少，他现在也不喜那个老妖婆了，我还是觉得，很。

    赵虞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庄茹云却又朝她挑挑眉：我送的大礼怎么样？

    她指的，是检举庄亦晴行贿的事。

    本来崔岚的案重见天日，只牵了庄亦晴涉黑，行贿的事并不容易查，如今因为庄茹云检举，庄亦晴便又将坐实一项罪名，虽然庄家风光不再，可也还在竭尽全力自保，想方设法与庄亦晴撇清关系。

    赵虞不得不承认，她从前低估了面前这个女人，相信庄亦晴也同样低估了这个被她视为蠢货的妹妹，甚至庄晔和纪随也不清楚，那些连他们都不知的关于庄亦晴的许多事，庄茹云是如何得知的。

    从破坏许庄两家的关系，让庄家孤立无援，再顺势打击斓玺，收购公司，让庄亦晴失去依靠，没力量再与法律抗衡，从云端跌谷底。

    虽说整个复仇程与赵虞先前的计划有所，可事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算是赢了。

    庄亦晴那样骄傲的人，让她坐牢会比杀了她还痛苦，而让她睁睁地看着她最恨的野庄泽成为庄家笑到最后的人，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大小反而被庄家所遗弃，对她更是大的折磨与羞辱。

    只是赵虞依旧没从这样的结果里找到复仇的快。

    苦心经营了那么久，一遍遍地算计利用了那么多人，才让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成功打败一个大家族，这应该是最大快人心的事，可她还是觉不到痛快。

    明明从前每一次想象着复仇的场景时，她都会觉得浑的血在沸腾，明明在过去这四年里，她每一分每一秒都迫不及待，可真到了这一天，却什么快意都没有。

    是因为没有如一开始的想象一样，走到庄亦晴面前狠狠地扇她耳光，毫不客气地打她骂她折辱她？

    是因为还没看够庄亦晴震惊慌绝望痛苦的表，还没亲自折磨她就让她被警察带走？

    是因为没有迫庄亦晴摘除，没有她验从楼梯摔去的觉，没有让她亲见到亲人在她旁逝世？

    又或者是因为偏离了她原先的复仇计划，因为庄亦晴还没对她手，因为庄亦晴的刑罚可能比她希望的要轻？

    似乎还有太多原因可以找，但赵虞其实很清楚，这些都不是。

    她曾无比期盼四年前的事能让庄亦晴接受应有的法律制裁，在知这愿望不可能实现后，又计划着庄亦晴反击，庄亦晴再来绑架伤害她一次，让庄亦晴付四年前就该付的代价。

    可她这样的想法，真的是因为她如此崇尚法律，还是她在努力给自己找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这样就可以告诉自己，庄亦晴因为四年前的事被判决了，那件事里错的只有庄亦晴，没有别人？

    答案，一直都在她心里。

    一只温的手掌抚上她的脸，指腹轻轻过她脸上的泪珠，她恍然回神，愣愣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纪随一缩回手，不自然地垂，：你没事吧？

    他已经不用再输氧，但还很虚弱，声音也依旧是低哑的。

    赵虞没答，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他依旧憔悴的面容，她又突然问：你恨我吗？

    纪随一愣，顿了顿才轻声：一开始，是恨的。

    把所有真心掏给她，到来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骗局，他又怎么可能不恨？

    不过，在知全的真相后，就不恨了。他低笑笑，有些自嘲，我有什么资格恨你？应该是你恨我才对，我是庄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又沉默了许久，赵虞：纪随，对不起。

    虽然一直在医院守着，可这句话，她还不曾说过。

    纪随愣怔片刻，：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上次在医院，不该怪你，你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不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你真的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吗？

    终于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纪随问：刚才在外面，庄茹云跟你说什么了？她受了刺激，不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赵虞笑着摇了摇，庄茹云确实没跟她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她太累了，就像是走了迷，找不到方向和。

    纪随，如果

    见她说了半句就没了后文，纪随忍不住问：什么？

    赵虞又摇了摇：没什么。

    就像庄晔说的，如果有来生，但愿，你别再遇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