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 分卷阅读216

    贞还什么都不知呢，“朱对吉叔偷偷地说小秘密，“您老就别了，轲正愁呢！”

    周轲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后背靠住了床。他先是这么坐着发了会儿呆，手心里握着一座小小的奥林匹斯山微缩雕塑，从他有记忆起，这东西就搁在他的床灯面。

    他把这山，连同上面生活的众神，一同放在了手边的地板上。

    周轲已经很多年没回过这个地方了。除了每年到楼餐厅参加几次“家宴”，他几乎不上楼。小的时候他觉得这栋房太大了，大得他跑到山都会遇到爸爸的保安，跑很多房间都找不到妈妈的所在。但现在回看，这座房是这样小，这样陈旧，这样一览无遗，他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面所有的家都比记忆里要小。

    小时侯，他喜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喜独的时间。每次有叫人烦心的事发生，他喜在卧室里拼汽车模型，这总能很快叫他平静来。

    书桌上正巧放着四辆小汽车。周轲打开书架，目光从左到右扫过去，他把上面的汽车模型一架一架拿来。加上那四辆，正巧是十九辆。

    周轲捧着这一堆车模坐回到地板上，放到以前，这些模型够他舒舒服服度过一整个周末。手机上闪过经纪人郭小莉的来电，周轲看了一，把手机彻底关掉。汽车模型散落了一地，周轲拿起其一架翻过来，上手把四、车、底盘全拆掉了，一只黄铜的缠满支架与填充的零件当即从车间了来。

    周轲把那只有着八个棱角的零件凑近了前看，他了上面的尘灰，用手了，搁到了一边。他接着又去拆一辆。在他童年的想象里，这本该是个变术一般的表演，最好妈妈在，外公也在，甚至周世友也在。

    十九架模型拆完，十九只形状各异的黄铜零件堆放在地板上。周轲弯腰，把它们挨个又拿起来观察，很快他就回忆起来了。他把它们一个个拿起来，组合拼起来。

    十九个零件拼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环，正是这些经过准计算，经过重塑打磨的零件表面的每个孔、每条沟壑、每伸来的或直或弯的铜丝，能使得一个完全吻合的机械环境可以在动力正常运转起来。

    周轲从小观察这类玩，他知这机械必须分毫不差，每个零件的度都有不同要求。他伸手拉开了床柜，把里面一只皱皱缩缩的书包拽来。

    这是个十五岁小男孩的书包，叫周轲现在看，只觉得无论这男孩，还是这书包，全都小得可怜。他把书包拉开，翻过来一倒，一本图纸和一个大纸团当即落了来。

    周轲把图纸翻开看了几，放去一边。他拿过那个沉重的大纸团，耐着像剥洋葱似的，把十五岁男孩的小心翼翼全都剥开。

    里面躺着一个零件，一样的黄铜零件。周轲把那个零件放在手里掂了掂，他从小男孩的书包里又摸张砂纸，把零件在手里，低着专心打磨起来。

    二十个零件拼了一个完整的环。周轲坐在地板上，有那么一会儿，他没有觉到自己心有什么平静。

    耳边像有无穷无尽的蝉鸣。

    窗外夕的光照来，那是一温柔的颜，像个怀抱似的，把周轲的全都笼罩住了。周轲在一堆拆卸开的模型间站了起来，他打开书架，在一张张唱片间了两张。

    上上世纪的老柜，四面坠了四把合心黄铜锁。周轲从柜底一铜丝，他扶着锁，把铜丝去，锁一把把很轻松就撬开了。他打开唱机的盖，把盖也拆来，弯腰双手扶着柜一错，上层的唱机就取来了。

    周轲把那二十个零件拼的一只环，沿着层机箱缓冲垫上凹陷的痕迹准确无误地放了去。

    唱机的唱没有替换品，周轲把它拆来，对着唱针一顿打磨，原样装上去。他打开一张唱片的封，把唱片拿来放到了唱盘上。

    金的小鸟们已经准备就绪，周轲把唱搁到了唱片上，一阵号和萨克斯悠扬的前奏，缓慢从他手里淌来。

    吉叔正在楼带人布置餐桌，检查红酒的温度，听见这动静，他一抬。

    苗婶也换了围裙，她回到自己房间，要在晚饭前洗掉一油烟气。听到年轻时候常听的老歌从不知何响起来，她发里的泡沫，不知不觉还跟着哼唱了两句。

    周苑说：“这不是妈妈听的那支歌吗？”她把饭前要服的药片拿在手里，监督爸爸吃药。周世友听见那个利小个男歌手的歌声从外面走廊传来，他眉挑了挑，没开腔。

    朱对年轻男人讲，那位郭小莉女士：“确实是‘刚直不阿’，可把轲为难坏了，怪不得周叔叔夸奖她。”

    金小鸟挥动着翅膀，随着唱针来回飞舞。

    周轲烦闷的心仍旧是得不到纾解，他靠在窗边，看外面远山之间沉淀的暮。

    傍晚时候，窗外的那面湖泛枫糖浆似的颜。周轲居临，看到湖畔那座小教堂里，正有一小队的人来，他们乘上一辆车，一同山去。

    小时候，那是一个呵气成霜的冬天。周轲也是这样居临，瞧这座教堂的屋。他站在山坡上一棵银杏树后面，望见那座小教堂前人来人往，狭的山路上满是陌生的车队。哀歌演奏起来的时候，周轲发现有落叶飘过他的前，落在他脚的泥土里。

    这些丽的叶片死去了，它们会逐渐腐烂，与泥土，与植在这里的树，这座山，化为一。

    周轲的视线在卧室里打转，又落回到那些上起伏、翩飞的金小鸟上。

    他不止一次地想知，当初妈妈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一也不信任他，不肯对儿说她的真心话。

    因为周轲是个自私的幼稚的人吗。还是因为他还不够好，不够大。妈妈知他保护不了她，拯救不了她，所以妈妈就这么走了，让周轲在一腔虚幻的自信里徒劳地，一厢愿地努力。全家上上，没有一个人透一星半给他这个儿的。所有人都放弃了与他沟通。归结底，没有人相信他能给蕙兰带去快乐、幸福。

    他是有很多没说的话想对她说的。在年少的设想当，听到老唱机发的歌声，妈妈是会笑的。妈妈会相信，她“无所不能”的小儿能到这么多不可能的事，一定也可以到更多。

    周轲回忆起与她生前最后一次见面，她已经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她在吗啡的作用渐渐失去意识，在周轲面前沉睡过去。她也听不到他说话。周轲问护士，这是什么副作用。吉叔只劝他快去上学：